第29章 鬼针花

刘国芳

高二那年，我喜欢上了教语文的李老师。李老师帅帅的，课又讲得好，上他的课，我总是很兴奋。李老师住在李家村，这个村离我们学校不远。周日，我们一有空儿就会去李家村找李老师。通常，我们几个女生会一起去。我们一般会找一个借口，去问一些我们不懂的问题，但实际上，我们是去找李老师玩儿。那村靠河，河边高高矮矮长着许多柿子树。秋天的时候，柿子熟了，红红的柿子把一条河都映红了。李老师常常拿一根竹竿往树上打，柿子就一个一个落了下来。其实，这时候的柿子还不能吃，太涩，要放好久才能吃。但有时候树上也有些熟透了的，这种柿子软软的，不能用竹竿打，要爬上树去摘。李老师就三下两下爬上去，把一个一个熟透了的柿子摘下来。吃着那甜甜的柿子，再看李老师，更有一种喜欢的感觉。

有一次，我一个人去了。这天，我忽然想告诉李老师，说我喜欢他，于是我说：“李老师，我想做你的好朋友。”

李老师回答：“我们就是好朋友呀！”

我说：“我的意思是做你相好。”

李老师说：“不行。”

我说：“为什么不行，你又没有女朋友。”

李老师说：“你还是学生，读书才是你唯一要做的。”

我有些沮丧，好久都不理他。但有一天，我还是没忍住，又去找了他。这天，我又说：“我还是想做你的好朋友。”

李老师明白这话的意思，他说：“不行。”

我说：“有什么不行？”

李老师说：“别把心思放在这些歪门邪道上，要把心思放在读书上。”

我忽然觉得我失恋了，虽然我们并没有开始。

然后我看到河边那些柿子树了。深秋了，柿子树下一片荒草，我们走进荒草丛里，摘柿子。摘好，我们走出那片草丛。忽然，我发现衣服上沾满了一种东西，丑丑的，尾端有刺扎进衣服里。

我问李老师：“这是什么呀？”

李老师说：“这是你呀！”

我傻傻地问：“怎么是我？”

李老师说：“这叫鬼针草，又叫黏人草，你不觉得你像这黏人的草吗？”

李老师没说错，我或许真是这样丑丑的惹人嫌的鬼针草。

我用手机把粘满鬼针草的衣服拍下来，然后发了朋友圈。因为伤感，我还写了这样一段话：

路边的鬼针草

它默默地生长

又默默地枯黄

正如它悄悄地来

又悄悄地走

没人知道它的快乐

也没人知道它的忧伤

有一天，我从它跟前走过

它扯了我一下

然后，赖在我衣服上不走

它是不甘寂寞吗

还是要让我记住它

我当然会记住它

因为，我也是鬼针草

很多人在下面留言评论。

一个人说：“我一直不知道这草叫什么，原来叫鬼针草呀！”

又有人评：“好讨厌这种鬼针草，有一次弄得一身，害得我把一件衣服都扔了。”

李老师也在下面评：“好好读书，你就不是鬼针草。”

我回复：“知道。”

后来我再没去李家村，我真的把心思放在了学习上。一年之后，我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一天，李老师发了一条朋友圈——几张柿子树的图片，就是我见过的那些柿子树，树下是一片花海；他也给图片配了几句话：

这是菊花吧？

不是。

是格桑花吧？

也不是。

它是什么花呢？

我告诉你，这是鬼针花。

我在下面评：“鬼针花原来这么美呀！”

李老师回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