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就是你了

赵新

乡政府向沟里村要一位服务人员，负责打扫乡政府的卫生，保持乡政府大院清洁亮堂的办公环境。具体任务是每天清扫乡政府办公楼的楼上楼下，清除大院里各个角落的废物垃圾，一天24小时保持乡政府清洁卫生；如果还有时间，可以帮着烧烧开水，收收报纸信件，搞搞厕所卫生。具体要求是：一、身体健康，45岁到55岁的有身份证的沟里村男性村民；二、热爱劳动，勤快干净，初中以上文化程度；三、品质优良，礼貌周全，谦虚谨慎，和蔼可亲。待遇是每月工资3000元，每月15日前结账发清。

沟里村的村委会主任名叫赵三喜，58岁，个头不高，身体结实，人很精神。接到乡政府的通知，三喜犯了难：哎呀，这个人找谁呢？要说近，乡政府离沟里村最近，满打满算5里地，骑车子放个屁的工夫就能赶到，保证耽误不了事情；要说简单，活儿确实简单，不必动用计算机，没有什么高科技，挥挥扫帚动动抹布就行；挣的工资也不少，每个月干茬茬的3000块；可以在家里吃、家里住，守着老婆孩子亲戚朋友，强似在大城市里要面对租房住呀买饭吃呀等诸多问题给人打工！可是让谁去呢？这样一份美差，找自己的三兄弟去？找自己的小舅子去？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就是村委会主任，自己说了就算数，可以保证一家子甚至两家子都高兴！可是那不被人说长道短、不被人骂死吗？虽然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小舅子两个人非常非常合乎条件，非常非常知己，非常非常勤恳，但是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自己这个村主任不是给他们两个当的，这两个人不予考虑，还是请他们靠边站，让他们去做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那么找谁呢？谁才有这样的福气、这样的运气呢？

想了又想，赵三喜还是没有想出比较理想的人物，他问女人：“哎，我说，咱们找谁去呀？这么好的工作，这么好的工作环境！”

女人说：“我的意见是，除了你的兄弟，除了我的兄弟，别人谁去都行。全村就他们两个不行，绝对不行！”

他说：“这个我知道，请你放心！”

女人说：“那你们就开个村委会研究研究，讨论讨论，一定找一个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的勤快人，给人家把事情做好做漂亮，给你争一份脸面，也给咱沟里村争一份光荣！”

听了女人说出这番话，他很激动，他很兴奋。他说：“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我现在才悟出一条道理来：做男人，有什么财富也不如有个好女人！”

女人说：“哎呀，你知道吗？对于女人来说，有什么也不如有个好男人！”

他们两个都笑了，声音不大，但是笑得很默契，很知己，很真诚。

第二天晚上，经过深思熟虑，赵三喜决定召开一个村委会，研究、讨论、决定这件招工的事情。说是村委会，其实是村委委员扩大会——除了村委会委员必须参加外，村里的村民小组长、片儿长也必须参加，为的是发扬民主，坚决做到公开、公正、公平。开会前，赵三喜把到会的人员数了数，点了到，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总计22个人。

会议就在村委会的办公室召开。赵三喜首先讲话。他很严肃地说：“同志们，乡亲们，叔叔大伯婶子大娘姐姐妹妹哥哥兄弟们，乡政府朝我们沟里村要一位清洁工人，这是对我们的鼓励，对我们的信任！请大家想一想，我们让谁去。谁能够踏踏实实漂漂亮亮地完成任务，承担这样的责任？”

没人举手。没人举手也就没人发言。

赵三喜说：“待遇也不错，守家在地儿，既不吹风，又不淋雨，每月工资3000元，这是上好的差事。大家要好好想一想，好好琢磨琢磨！有报名的请举手，你毛遂自荐也行，推荐别人也行！”

还是没人发言，会场的气氛闷了起来。

赵三喜说：“我是村委会主任，我放弃这次机会。大家不必拘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给自己报名也行，你看着谁比较合适，推荐他人也行！”

还是没人发言，会场里一片寂静，一片沉闷。

赵三喜明白，这是在座的各位都想推荐自己的亲友和家人，又都不好意思敲明叫响说出来，所以腼腆了，所以羞涩了，所以你看我我看他，所以先让别人说，然后自己说。

面对这样一个难堪的局面，赵三喜忽然心生一计。他立起身来，笑嘻嘻地说：“好好好，好好好，请大家先认真地负责任地考虑考虑，一会儿咱们再做决定。我有一个特殊事，请大家多多原谅多多理解，我得先到外面的茅房里去一趟，然后咱们再接着开会。”

赵三喜出去了。

有人笑了，还有人拍了拍巴掌。

可是赵三喜很快就回来了。赵三喜说：“哎呀，大事不好，有个老汉跌倒在茅房里，喊也喊不应，搬也搬不动，弄得浑身泥泥水水，肯定是病了。”他说他自己想把老汉扶起来，无奈身单力薄搬不动，请大家……

话未说完，就有一位小名叫“老好”的中年男人嗖的一声跑了出去。

他跑出去一看，并没有人跌倒在茅房里。

他喘着粗气对赵三喜说：“主任，你撒谎，茅房根本没人！”

赵三喜笑着回答：“兄弟，就是你了，就是你了！”

老好还不明白：“什么就是我了，就是我了？”

赵三喜重复说：“好兄弟，就是你了，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