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草莽(下部):北山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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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送上堡子山

对张山老说,赵家这个票儿拉的有点臊气,到手的东西给吐了回去,还伤了侄子的一只眼睛,成了独眼龙,疼得成天呻唤,啥药用上都不顶事。

“妈的,最近心里老有点憋屈。”他对孙天赦说道。

“那你再带出去看看吧。”孙天赦说:“为了安全,你就去找他郭辉,反正这次咱们劳命伤财的,落了一身腥气,他只动了个嘴皮,就吃到了肉,让他给黑牛好好找个郎中看看,眼伤带起神经痛,挺难受的。”

张山就带着侄子张黑牛和老虎,出了夹板沟,直奔郭辉部,将眼睛上缠了黑条布的侄子带到了郭辉面前,问他有没有可靠的医师?给咱侄子看看眼睛?郭辉问眼睛怎么了?张山自然提到了赵家马车队的事,故意调侃道:“看来,赵家的财物动不得,不然,就会受到老天的惩罚。”

郭辉听出了张山话中的意思,哈哈一笑,然后说他正好有这么个中医,把脉针灸很拿手。“前几天我还去他那,给我老妈抓了几副中药,你去找他吧。告诉他,就说你是我的朋友,你住到他那治疗几天,顺便给你扎扎针,也开些中药调理调理。”

“好啊郭司令,我也有这个想法。开始还怕麻烦你,不想来打扰你。看来,我还是来对了。”

张山对郭辉说了几句巴结话,就走了。按照郭辉提供的地址,在镇子上找到了一个叫“陈医堂”药铺。药房挺大,除了长长的柜台和几组药柜之外,还有几道屏风。无疑,屏风后面是单人床。旁边坐诊的是个白胡子老者。张山报了郭辉的大名,老者没吭声,先是查看了张黑牛的眼睛,问他是哪里人?说这眼睛,需要艾灸。治疗期间,来去方便不?张山说:“只要你们这里有住处,我们愿意住在这里治疗几天,我也想吃点中药。”

老者就开了个有编号的单子,张山刚拿到手里,来了一个黑衣人,带他们三人穿过左右屏风,出现一道门,推开门,里面是个长方形的小院子,有一溜儿小房子。房对面的墙根下,有几个熬汤药的砂锅。看来,是为住在这里的客人提供的。此时,有的房间里明显飘出了一缕青烟,混着艾草的味儿,随着轻风在院子里弥漫。

黑衣人给张山三人开了两间房,接下来,就进入了艾灸、扎针、喝汤药的流程。这里不仅提供住宿,还有饭,如果想在这里吃饭,提前告知,如果不想吃,镇子上有饭馆。

张山刚住到“陈医堂”的第三天,有人送来消息,让他火速去见马营长。张山只好骑马跟随来人,去了马兽兽的营地,见面就大大咧咧的问道:“马营长,我来啦,您有什么事,请下指示!”

马兽兽说:“我们抓到了一只南梁耗子,你负责挖一挖她窝里组织的成员。”

“哦?南梁耗子?您不是专业套耗子的人吗?”

“皮少干。如果我方便处理,会找你吗?”

张山见马兽兽有点不高兴,忙说:“开玩笑呢,感觉您有点抬举我。”

马兽兽说:“这个耗子是个女的……”

“女的?啊呀,女的好,好对付。你把一个人女共党交给我,真是抬举我呀。”

“这个女的以前跟王孝锡跑,王孝锡被处决后,这几年又跟方德生跑。方德生不是你的眼中钉吗?她就是方德生的地下联络员。听说南梁那面要成立苏维埃政府,这女的潜伏在西峰,肯定是往南梁拉拢人。”

“哦,狗日的方德生,这些年把我像赶狼似的赶到这,赶到那,剥了他的皮,都不解我的恨。”

“那你就拿这个女犯解解恨吧,要想方设法从这她口中挖出她那帮人名单,包括这些人的根据地!问清楚之后,把相关情报交给我!”见张山有点兴奋,答应的很干脆,就提醒道:“但有几点你要记住。一、可以动刑,但是不能伤及其性命;二、要保全她的身体,不能让她残疾;三、要严格看管,加强保密,不能走漏她的一点风声!”

张山听了这三点要求,大惑不解,目光诧异地看着马兽兽。马兽兽说:“不要问我为什么。”

张山问姓什么?马兽兽说姓赵。张山立马想起了赵发财,问莫不是枣胜塬赵家哪一门子人吧?马兽兽知道张山那档子事,怕告诉实情,张山应付,就谎说是熟人的亲戚,是庆城北赵家沟人,他不好审问。从她口里搞到地下名单后,他来接人。之后,他拍拍张山的肩膀:“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就看你的本事了。”

谈妥之后,商定了交接的时间和地点,张山折回“陈医堂”,带侄子和老虎一同去接人。马兽兽为了安全起见,派了十多个兵,跟着张山往堡子山走。到了夹板沟附近,张山下了马,对那个几个兵抱拳道:“兄弟,就送到这里吧,请留步!”

“好啊,人就交给你了。”

张山说:“没问题,回去告诉马营长,保证完成任务!”

随后一士兵朝后面喊,让把人带上来。两个兵即从马背上抬下一个灰白的长条口袋,放到了张山的马背上。道别之后,张山带着张黑牛和老虎进了沟口。

由于口袋里人是个女的,张黑牛不时用他的一只眼往马背上瞟,老虎牵着马,对身后的口袋心里也发痒,见张黑牛的目光往口袋上瞟,就开玩笑的问道:“黑牛,你愿不愿意把这个女的背着上山?她扒在马背上,走了这么远的路,估计很累了。”

张黑牛说:“还不是你想背了,想背,就背吧。”

张山立即呵斥道:“背什么背?就让她在口袋里扒着。”

张黑牛说:“二大,你当初不是把解旺子扛上山的吗?让老虎扛一扛这个女共党,也无妨啊。”

老虎忙微笑道:“就是,就是,马兽兽的人把她扛在马背上,驮了一路,到了咱们手里,咱们应该对她好一点。她心情好了,交代的就多嘛。”

张山瞪了瞪老虎,没吭声。张黑牛即说道:“取下来,背上上堡子,咱俩换的背。”

“那我先来,中途你换。”老虎赶紧解开了绳子,在张黑牛的协助下,将这个装了赵燕燕的口袋,先是竖行背在后背,两手反过来勾住了赵燕燕的屁股下面,但发现口袋里的人控制不好平衡,容易后仰,索性就一横,架在了肩膀上。张黑牛笑嘻嘻的跟在了老虎后面,牵马绕进狭窄的夹板沟,听着窨子头上哨兵喊道:“欢迎大哥回家”。这喊声一是打招呼,二是给山上报信号,意思是人来了,或者外出的人回来了。这是窨子头看守的惯例。

而口袋里的赵燕燕,通过他们的对话,她已经知道自己被转交到张山手里。在听到张山与马兽兽的人对话的那一刻,她倏然心头一亮,好像在黑黝黝中看到了一束光。她和她身后的组织,寻找的就是这个叫张山的土匪。真是踏破铁鞋无览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个人,若能以个人的风险和困难,换来自己想要的成果,那是多么美好的结果啊。所以,尽管她身体被捆绑,很不自由,但她的心很自由,感觉空间很大,可以走到任何一个地方,可以调动聚集在内心的一切机能,譬如思维、想法和办法。

人在特殊时期的有些想法可能欠妥,但毕竟能转移人的焦虑或痛苦,为即将成熟、稳妥的办法创造了基础。这是她走上革命之路后,得出的经验。因而,马一路在走,旁边的人一路在说话,她一路在听,在想,在感受周围的环境,在分析和判断自己将要面临的人和事。

通过上山下山,通过或阴或热的气温,她判断张山就在方德生他们锁定的堡子山。而且通过夹板沟之行,和来自空中的声音,知道这个堡子山确实地形独特,防范严密,外人不好进。

如果张山之流藏在堡子山,那必然有孙天赦。因为镇原黄家惨案和耿家湾惨案,都有孙天赦的影子。孙天赦一个从张兆钾的队伍里幸存下来的流寇,如果没有张山这些罪行累累的人做后盾,一个人能兴风作浪吗?

她想,如果孙天赦上了堡子山,很可能拐走了解旺子。她一路都有这个意念,直到进了阴森森的夹板沟,这个意念还在。果然,她听到了解旺子的名字,听到了解旺子被扛上山的这句话。无疑,听到这句话时,赵燕燕瞬间鼻子发酸,是激动,还是替王家姨夫难受?她心里像两股横流在冲撞。她不确定解旺子进了土匪圈子后,都干了什么,但她肯定,解旺子的本质绝对没有孙天赦和张山这么坏。即使要变坏,还需要一个过程。解旺子失踪,也就是一个来月时间,即使他进了土匪窝,也不至于一下就变坏。况且,在姨夫王胡胡的眼里,他的干儿解旺子是个妥妥的人品端正的娃娃。

这么一想,赵燕燕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无论她将面对的地方是匪窝,还是虎穴,无论解旺子成了什么人,她要以革命者的身份和姿态,从容镇定的对待即将面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