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沉底-Ⅰ
“高阳，你就在沉底位置等着投三分。”
激烈的篮球比赛点燃整座篮球馆，距离比赛结束不到半分钟而红星中学还落后对方两分。
教练布置好战术，少年有幸被选中执行最后一投。
红星中学方阵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待场上发生奇迹。
角落里的少女双手紧紧握着，脸色随着比赛的高低起伏忽红忽白。
“穿好你的护膝。”
“再看看那是谁？”
赛前谷老师神秘地在少年耳边私语几句，随后他就像打鸡血似的在场上来回奔跑。
人类的身体机能终究是有极限的，在比赛的最后时刻活驴一般的少年只觉得双腿有千斤重。
教练非常不解，平日里上蹿下跳的少年今天怎么体能会突然断电。
所有人都以为少年是因为紧张才导致体力不支，只有谷老师明白他是因为太想在一个人面前证明自己而用力过猛。
比赛哨声响起，最后决胜时刻即将来临。
只见少年慢悠悠地从沉底的位置走到弧顶，高声朝着队友要球。
队友愣了一秒随后便信任地把球传给他，所有人迅速按照布置好的战术拉开。
秒针滴答向前，少女只感觉时间在放缓，呼吸在放缓，心跳也在放缓。
“加油。”
少女腼腆地举着小手，紧张地朝着少年挥拳以示鼓励，没成想少年也猛地回过头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目光交错之时，两颗年轻的心脏几乎同时停止了跳动。
“瞧我的。”
少年右手拍球，左手帅气地朝着少女比出一个“OK”的手势。
那一刻少年阳光而自信的笑容让她感到浑身热得发烫，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只听谷老师高声喊道，“没时间啦！”
少年的行为让对手先是愣住几秒，转而愤怒地伸出手想断球。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动如脱兔。
只见他右脚猛得蹬地，迈步就把防守队员过掉朝着篮下奔去。
协防的对手及时阻断他的去路，没成想少年虚晃一枪又跨步退到三分线以外。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不仅骗过对手连队友都差一点被他晃个跟头。
场上场下的所有人全盯着少年的身影，眼看他腾空而起投篮的右手高高举过头顶将球投出。
边裁举手示意记分员这个是三分球，目光一直紧盯着飞在半空的篮球。
半空中的篮球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飞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朝着篮筐疾驰而去。
“唰。”
篮球干脆利落地空心入网，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终场的哨声紧随其后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也随之在篮球馆炸开。
毫无疑问少年成为众星捧月般的英雄，队友们将他团团围住又高高抛向空中。
少女被这疯狂的场面惊得有些发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觉得双眼渐渐模糊，泪水不争气地涌出眼眸。
短短几天的经历给她平淡的一生增添许多色彩。
多年以后当她已变成一个老掉牙的老太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时，她仍然会清楚地记得球场上少年的模样。
“林雪，我在这。”
少女根本听不见远处人群中少年的呼唤，脸颊上开满喜悦的泪花。
“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少年被众人簇拥着根本摆脱不开，只能焦急地朝着少女呼喊。
“我得走啦。”
少女的回应同样淹没在人声鼎沸之中，她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欢庆的人群里。
少女所在看台的观众有些失控，她仿佛一片掉入溪水的落叶随波逐流。
心里那股莫名的恐惧感再次溢出，她的呼吸开始变得艰难。
拥挤的人群让她周围的空间迅速缩小，这导致幽闭恐惧症开始发作。
充足的氧气是缓解症状的良药，她只好跌跌撞撞地挤出人群朝着馆外跑去。
篮球馆的背面有一潭静静的湖水，冬日里尚未冻结成冰。
“好险。”
少女冲到这里时已经筋疲力尽，差一点因为缺氧而晕倒。
她的幽闭恐惧症虽然比较轻微，但发作起来还是有窒息的危险。
少女大口喘着新鲜的空气，飞速的心跳也渐渐放缓。
纯净的水面毫无波澜，一道人影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谷老师揉着哭红的眼睛出现在少女面前，“孩子，你咋了？”
心思细腻的她刚才看见少年被众人捧上天，忽然想到如果他的母亲还活着内心该有多骄傲。
她忍着眼泪直到水潭这里才哭出来，情绪还未平复就看见少女狼狈的模样。
“谷老师？”
少女露出被人发现秘密的惊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她发现面前的女人也是满脸泪痕便开口问到，“您怎么哭了？”
年龄不是阻碍女人之间成为朋友的障碍，两个人迅速交换心思，彼此之间立即涌出强烈的信任感。
“真想不到他也。”
少女惊闻少年与她同命相连，甚至比她还要凄惨。
至少她还有母亲陪着自己走过十五年的光阴，而少年出生后就不知道何为母爱。
泪水瞬间在少女眼中夺眶而出，仿佛从天而降的瀑布一般。
“真是两个苦命的孩子。”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谷老师哭得比少女还猛烈，强烈的反差带着浓浓喜感。
只见她把少女重重地搂到怀中，开始抱头痛哭。
悲痛中的少女被谷老师温暖的体温包裹以后反而哭不出来。
“其实。”
“我今天是来道别的。”
少女在谷老师的怀中呢喃，声音细小得几乎听不见。
谷老师猛地止住悲伤，泪眼婆娑地看着少女，“你要回香港？”
谷老师知道分别的时刻总会到来，但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少女幽幽地摇了摇头，管家已经提前带着妹妹返港而她的目的地则是大洋彼岸。
“爹地安排我去美国留学。”
少女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可以自己做主，她的内心其实一直渴望自己成为一名芭蕾舞演员。
缘分有时就是如此妙不可言，当你不需要它的时候悄然而至，在你离不开它时却又突然消失。
“请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
一个精致的信封被少女双手奉上，搞得谷老师也下意识地双手接住。
少女把想说的心里话全都写在信纸上让文字来转达她的情感。
“谢谢您。”
少女非常有礼貌地感谢，随即不留遗憾地转身离开。
她会永远记住少年最后一投时的帅气模样，独自一人带着这段回忆走向往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