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胜势-Ⅲ
小刑警望着眼前一高一矮两个人发出难以置信的疑惑，“你们不是被抓起来了？”
他有点辨别不出眼前的世界到底是真还是假，为什么觉得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实却梦幻般地出现偏差。
“抓不抓，还不是我说了算。”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一直沉默不语的老法医也露出惊愕的神情。
只见浑身鲜血的高守诚慢悠悠地坐起，动作硬得仿佛一具复活的僵尸。
“高队，没事吧？”
油头粉面高声询问，脸上露出得意又狡黠的微笑。
“这么近的距离生生挨了两枚空包弹。”
“肋骨指定是折了。”
高守诚奇迹般地复活。
他举着手枪瞄准着老法医，表情严肃地瞪着自己所谓的“爱徒”。
“白跟着我两年。”
“配枪被换了空包弹都觉察不出。”
“学艺不精。”
高守诚的话深深刺激到小刑警残存的自尊。
为稳妥起见，赵雷局长曾要求枪械处把陆哲配枪的子弹全部换成空包弹。
“只能换掉前三发，否则重量变化太大他肯定会发现。”
高守诚执着地坚持让老局长不得不妥协，也最终收到奇效。
小刑警近乎崩溃，他用近乎病态的心理暗示强逼自己接受他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可倒在血泊中的高守诚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他心里最后那道脆弱的防线瞬间瓦解。
“师父，你？”
“不可能，这不可能！”
小刑警捂着脑袋陷入歇斯底里之中，黑洞洞的枪口时而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时而又对准众人。
“你还有脸叫我师父？”
“恬不知耻！”
高守诚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对着“爱徒”发出最严厉的训斥。
“恬不知耻”四个字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刑警听罢立刻扣动扳机。
“我不是学艺不精！”
“太郎，不要！”
巨大的枪响瞬间淹没老法医制止的怒吼。
子弹呼啸着飞出枪膛，从小刑警右侧太阳穴钻入。
眨眼间他的左侧大脑炸开一道碗大的洞口，伴着脑浆将一面白墙染成血红色。
小刑警的尸体瞬间倾倒，狠狠地砸在地上恐怖至极。
有时候命运就是喜欢和一个人开着玩笑。
第四颗子弹是真的，可惜看着死而复生的师父让小刑警陷入极度的自我怀疑。
为了保住心底最后那一丝尊严，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试错。
老法医望着养子的脸被子弹轰得七扭八歪，噗通一声坐在椅子上。
本已胜券在握的局面瞬间翻转，犹如磐石上那道经典的残局。
“看来我败了？”
老法医幽幽地叹气，年近半百的他见惯生死。
在乎的那道年轻生命转瞬即逝，让他心中所剩不多的人性光辉彻底消失不见。
“秦奋，还不束手就擒？”
高守诚义正言辞地朝着最终的幕后黑手发出严厉的警告。
布置这盘残局的林家生如今已经卧床不起，小刑警第一颗空包弹虽然夺不走他的命，但跌入冰冷的潭水却让他镂空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折腾。
“告诉我。”
“我究竟输给了谁？”
老法医心中明镜，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布局最后还是棋差一招。
“当然是家兄。”
“林氏集团的掌舵人林家生。”
林家穆此时已被油头粉面松绑，迈着大步来到老法医跟前就是一记耳光。
老法医根本不躲，硬生生地挨着巴掌，鲜血顿时溢出嘴角。
“大哥早在一年前就开始布局。”
“你自以为高明，却连他的一根手指都不如。”
一切都在林家生的计划中，那天特意从女儿身边调走管家何伯也是他的主意。
“有何伯在小雪身边，对方是不会轻易动手的啦。”
自打得知林氏集团准备布局东北准备收购红星厂的那一刻起，北野家便下达不惜一切阻止的命令。
老法医利用只剩一副躯壳的郭怀民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红星中学礼堂的大火简直就是在给已经苟延残喘的红星厂敲响死亡的丧钟。
老法医高傲地抬起头，用一种宁死不屈的眼神看向林家穆。
“外面那些北野家的爪牙已经被我们搞定。”
“你现在只剩孤身一人，别做无畏的挣扎。”
油头粉面高声喊着，此时林家穆距离老法医实在是过于接近他怕出现什么闪失。
“人不会与野兽为伍。”
“你们北野家的失败，早在五十多年前就已注定。”
林家穆谨记大哥的提醒，即便在最危险的时刻也没有一丝屈服。
看似被逼到死角的老法医直到此时也未露出失败的落寞。
他裂开嘴角微微一笑，鲜红的獠牙好像下一秒就要吸干林家穆的鲜血。
“当出生时就被父母遗弃，只有野外的郊狼用猩红的双眼凝视着你。”
“当嗷嗷待哺饿得奄奄一息时，只有黑狗的奶水才能挽救你的生命。”
“当有一天不得不离开朝昔相伴的兄弟姐妹时，泪水只能流进心里。”
“我所热爱的一切，不是我曾经拥有。”
“我所痛恨的过往，驱使我不能停下脚步。”
“我漫无目的地走，前方荆棘密布又或是令人心安的坦途。”
“黑暗的人生不需要火来照亮，任何方向都是前方。”
“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
“既然辨不出是非，何须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前踌躇。”
“我成长于祭祀神的地方，这里开满妖红的鲜花。”
“我曾傻傻认为花就是神的心脏，随着四季往复生生不息。”
“但是，彼岸之花又怎会开在俗世。”
“一场虚无缥缈的梦而已。”
“当黑夜来临，我总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它似乎只对我一个人说。”
“当你俯视我，眼中唯有弱智。”
“当你仰视我，我是你眼中唯一真神。”
“当你平视我，你只能看到自己。”
望着满嘴胡言乱语的老法医，林家穆只觉胸前感到一丝凉意，俯身望去老法医手中的利刃已悄然穿透他宽阔的胸膛。
“林先生！”
高守诚和油头粉面同时发现但为时已晚，二人举起手枪之时林家穆已经觉得心口处传来破裂的剧痛。
鲜血仿佛喷泉一般涌出，在晕倒之前林家穆已经感觉不到周遭的任何温度。
“北野家败就败了。”
“我秦奋永不失败。”
砰砰两声枪响，老法医捂着胸口痛苦地向后倒去。
飞奔而来的两个人没有任何准备，便发现一道热气滔天的巨浪从老法医身后袭来。
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将整座教堂笼罩在黄色的浓雾之中。
爆炸导致教堂底部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所有在场的人只觉脚下不稳纷纷摔倒。
高守诚与油头粉面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濒临死亡的林家穆，否则他将随着老法医一起坠入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
大黑牛一手抱着少年，另一只手抱起昏迷不醒的少女朝着大门夺命而逃。
酸味极重的浓雾让众人睁不开双眼，只能靠着感知寻找大门的方向。
此时远处传来阵阵警笛声，仿佛一盏灯塔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为众人指出明路。
大黑牛像斗兽场中失控的疯牛直冲冲地飞出大门，与迎面而来的六处民警撞个满怀。
要不是李子健和刘洋眼疾手快地拦住他，蜿蜒的小路尽头那道泥土墙可能就会多出三道人影。
“不好，教堂要坍塌。”
呼吸之间，高守诚指挥所有人冲出即将倾塌的教堂。
他刚把严重失血的林家穆放倒在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冒着火光的热浪把方圆一公里都搅得尘土飞扬。
“救救。”
“小~雪~。”
尘烟散尽，林家穆用尽此生最后的力气吼出父爱如山般的遗愿。
雄伟的教堂完完全全陷入地底，而“响山孤儿院”的牌匾却依旧在寒风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