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只有潘善应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昨日在得到皇帝谕书，奉命修改亲王来朝礼仪细节的赵勉左右为难了半天。
他这个左右为难，确确实实是在为难左和右。
是将皇三孙置于左，还是将皇五孙置于左，真是让他为难了半天。
最后，赵勉在下衙回家换了身衣服，拎起两纸袋糕点，前去拜访自己的岳翁，人称坦坦翁的刘三吾。
经岳父的一番指点，他才做出了决定。
在看到自己递上去的奏劄得到批准之后，赵勉还美滋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岳父真是一语中的。
可是，到了下午，见到来请他的潘善应时，赵勉心中的美滋滋变成了黄莲的苦涩。
“你是说，皇五孙让你请我过去，是为了问清楚，位左，还是位右？”
虽然已经听清楚了潘善应转告的话，但赵勉还是重复了一遍。
“是的，赵尚书。
如今两位皇孙都在等着尚书您前去解惑。”
潘善应看着赵勉脸上的苦涩，心中莫名的舒爽起来，当然了这些小情绪是不会在这位官场老油条的脸上浮现的。
听到肯定的回答，赵勉心中的苦涩又多了一丝。
当然了，他的苦涩不在于皇孙的质问，而是在于自己接下来的回答，能不能令皇帝满意。
不过，在朱老板手下干了那么多年的赵勉，对于这种苦涩的滋味还是很熟悉的。
……
换了身皇孙制式的四团盘龙常服的朱允熥，解决了自身生理需求后，与朱允炆一同回到了刚刚的偏殿。
没让这两兄弟大眼瞪小眼的多待，偏殿外的内侍就在通传户部尚书赵勉来访。
“赵勉拜见皇三孙殿下，拜见皇五孙殿下。”
作为执掌两个部委的高官，赵勉自然不会学他的下属那样行稽首跪拜之礼，他只是简单而恭敬的拱手行礼道。
在行礼之后，也不等两位皇孙发话，赵勉就保持着弯腰拱手的姿势，自顾自的询问道：“不知皇孙殿下，唤某前来所为何事？”
朱允熥听到他的话，看向跟在赵勉身后的潘善应，装出很是惊讶的样子，问道：“难道潘员外没有和赵尚书说明原因么？”
“殿下，某已经原因告知赵尚书。”
虽然不想参与其中，可奈何被点了名字，官位最低最吃亏的潘善应只能上前一步，低头拱手回答道。
朱允熥与潘善应的一问一答，让赵勉很是尴尬与不满。
他不过是习惯性的有这么一问，为什么这位皇孙不配合他的话，重新再提出问题呢。
也幸亏赵勉城府颇深，才让心中的想法没有在脸上显露半分。
“我虽生长于深宫之中，不闻外事。
但也知晓，我大明在明君的治理下，国泰民安，朝中皆是能臣干吏。
赵尚书能被皇爷爷任命为一部之长，身兼两部，定是满腹经纶，胸有韬略，怎么会犯此疏漏呢？”
朱允熥看着赵勉波澜不惊的脸庞，于心中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某遵皇命，修改亲王来朝之仪，所修改之处，皆依据我大明旧例。
某不知其中有何疏漏之处，还请皇孙殿下指教。”
赵勉不卑不亢的拱手道。
“赵尚书难道不知我父母是何人么？”
朱允熥按照自己设想的套路，问着曾经问过的问题。
“皇孙殿下乃东宫皇太子与东宫元妃之子，此事谁人不知。”
赵勉回答道。
“那为何，我是居皇太子右下，而非左下？”
看着赵勉那镇定自若的样子，朱允熥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可是，舞台已经搭好，戏已经开演，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唱下去。
“皇孙殿下，依某修改的亲王来朝之仪，亲王于文华殿前行礼，东宫手持大圭坐而受礼。
礼毕后，东宫与亲王俱常服，于后殿序家人礼。
此时，皇三孙殿下居皇太子左下，皇五孙殿下居皇太子右下，作为陪同，有何不妥？”
赵勉抬起头，望向眼前这位自今日之后必定会引起众人关注的皇孙殿下，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家人礼，原来我与三哥参与的是家人礼。”
朱允熥听着赵勉的回答，自嘲地笑道。
自己谋划半天，用尽了力量，最后却发现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仿佛在赵勉的身后，看到了一位帝王。
那位帝王高居龙椅之上，睥睨众生，似乎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潘善应，怎么回事？”
赵勉此刻则是转过头，黑着一张脸，质问着下属。
“赵尚书，下官……下官，是下官看错了，将家人礼看成了国礼，以致出此差错。”
潘善应苦着一张脸，承担了所有。
这时候潘善应才知道，苦涩不但会转移，还会加倍的返回自己身上。
“皇孙殿下，某治下不严，以至于出此纰漏，某回署衙后就会上书向陛下请罪。”
听得潘善应的回答，赵勉心中满意，然后再次朝朱允熥的方向恭敬的拱手道。
“原来是我错怪赵尚书了，还请赵尚书勿要生气。”
朱允熥压抑着心中的郁闷，朝赵勉微微拱手致歉。
“不敢，不敢。”
赵勉见了，立刻侧开身子不愿接受。
“赵尚书公务繁忙，我也不多做打扰了。”
朱允熥见了，忍着心中那口气，语气生硬的说道。
“谢殿下体谅，某告退。”
赵勉闻言，立刻拱手告辞。
朱允熥看着赵勉离去的背影，心中一动，再次开口，大声询问道。
“赵尚书，若我与三哥参与的是齐王来朝的国礼，那我是居于我父亲左下，还是右下呢？”
听到此言的赵勉，往殿外走去的步伐立刻僵在原地。
“哈哈，赵尚书且回去吧。”
朱允熥看着他的举止，哈哈大笑，没有等他有所反应，立刻说道。
“是，某告退。”
赵勉只能再次回身拱手道。
国礼变成了家人礼，朱允熥与朱允炆自然不用接受排练了。
在赵勉离开之后，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离开了文华殿。
只是与前几日，朱允炆兴高采烈的主动搭话不同，他显得要沉默许多。
就这样，兄弟二人一直沉默着回到了春东所。
“三哥，小弟先回去了。”
朱允熥指着自己住的院子，朝朱允炆告辞道。
“五弟……好。”
朱允炆看着朱允熥那坚定的眼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那些没有理清头绪的话咽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