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金池寿终

众人指了方向：“后房搭了个棚，师祖在那里歇着哩。”

又有僧抢先去到金池面前，急慌慌叫起来：“公公，唐僧乃是神人，未曾烧死，如今反害了自己家当！他这会儿已到你门前，定是来罚你来了！”

陈衣进来时，内里一阵混乱，看那架势，那金池老僧正哭啼啼，要一头撞到石上，被旁边两童仆给拉住。

悟空跟在陈衣身侧道：“师父，要不先戏耍戏耍这老贼？”

“可。”陈衣自然也想看看。

悟空得了命令，将担子搁下，藏在白马后，上前一步喝道：“老贼，莫装！快把行李还我师父！”

金池哭道：“老爷们啦，这院子都烧没了，哪里还有什么行李？”

悟空啐了他一口道：“呸，我那行李中，还有唐王御赐的紫金钵盂，如来亲赐的锦襕袈裟，九环锡杖，水火不侵，就算把你烧成灰了，这几个都无碍，怎么会烧没？还来，饶你不死！”

金池惊得止了哭：“我让小的们搜寻了半日，未曾见着你说的紫金钵盂和锦襕袈裟，还有那九环锡杖。想，想必，是被偷了。”

“这是你的寺院，被偷了也是你家之贼，我不管，行李还来！”

“老爷啊，真不在啊！”金池又开始哭起来。

陈衣往那灰堆里看，方丈室正中堆着几块大石，旁边尽是些木炭渣子，正是悟空变幻的那一堆行李。

“罢了，悟空，就不戏耍他了。”陈衣道。

悟空这还没玩够，却被陈衣叫停，心头自然是有些不愉快。

陈衣笑道：“你这凡事把喜怒写在脸上的习惯，要改一改。去，拿袈裟来。”

悟空那脸如小儿一般，翻得比翻书还快，此刻又嬉笑起来。

他拿了包袱解开，早有霞光迸迸，这尚还有两层油纸包裹，去了纸，取出袈裟，唰一下抖开，红光四射，彩气盈盈，在这大白天里，毫不逊于空中金乌。

在场的那些个僧人，直接呆愣在原地，嘴都合不上了。

陈衣将那锦襕袈裟披身，九环锡杖点地，紫金钵盂托起，众僧见了，皆不自觉的跪在地上，大呼：“地藏菩萨来也！”

金池老僧颤巍巍拄着杖，瞧了瞧自己一身行头，知道被戏弄了，顿时眼前一花，晕了过去，等他醒转过来时，猴子已将袈裟又包好，收回了包袱里。

那老僧又想哭，被悟空给喝住：“你这老贼，整一天闲茶喝太多，要流这许多马尿水，又不是那相公家的小媳妇儿，哭哭啼啼的，想惹哪个怜？小心你孙爷爷一巴掌打来，到时候莫说哭了，脸都叫你找不着。”

噗。

陈衣差点儿没憋住，这些话他心里虽偶尔也会想想，但形象在外，不好说出口，猴子果真是天生地养，有啥说啥，真性情也。

再看那张皱巴巴的老脸，哧溜一声，眼泪鼻涕被猴子吓了回去，自个儿囫囵吞下。

许是哭多了伤神，金池老僧此刻突地气喘得急，边喘边吩咐童仆道：“快！丹！”

童仆哭丧道：“公公呢，这院里什么都烧干净了，你那丹药，早就烧没了！”

金池两眼暴突，喘道：“那，丹，丹药房！快！快去！”

童仆急冲冲跑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一脸焦急：“公公，那丹炉里的丹药没炼成！”

“怎，怎么可能？广智呢？他昨日不是守着丹炉的么？”金池问道。

“广智、广谋，今早火灭，就没见着他俩身影，不知是不是被烧成灰了。”院主回话。

“不可能，他们明明逃出来的，莫不是害怕，自己跑了。”悟空道，他和师父可是亲眼见着那俩和尚跑出去的。

“快，快扶我过去！”那老僧在几人的搀扶下，歪歪斜斜去了石室。

陈衣两师徒也跟了过去，凑个热闹。

只见丹炉中火早已被浓烟熄灭，里面的丹丸碎了一炉子。

金池嘴里念叨：“我恨！我恨啦！”

接着一口气没上来，倒在丹炉上，死得僵硬。只一股黑气悄悄被那丹炉吸了去，众人未觉。

“阿弥陀佛。”陈衣念了一句。

“死得这般轻巧，倒是便宜他了。”悟空鄙夷道。

这恶人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陈衣看着周围的僧众，这老和尚死了，他们却一点儿都哭不出来，甚至还如释重负。他就觉得，这寺庙是该重建了。

院主见师祖已死，那唐僧又是神人，便作揖请道：“老爷，恶人已死，还请你主持寺院。”

陈衣道：“既是如此，我且暂留几日，助你等重修寺庙，挑选人才。若你们真心悔过，当弃恶从善，协力重建寺庙，不可再如金池那般做恶，否则，下场可见。”

众僧拜谢。

这头陈衣正在分派灾后工作，那头黑熊精在黑风洞里，正在写了请柬，安排筵席，邀各山魔王参加“佛衣大会”。

这不，一花梨木匣装的请柬，已送到了观音禅院，院主不敢擅自做主，只收了匣子，交与陈衣。

陈衣揭开一看，竟是那黑熊精邀金池老和尚去参加宴会，用词还十分讲究：

侍生熊罴顿首拜，启上大阐金池老商人丹房：屡承佳慧，感激渊深。禅院回禄之难，有失救护，谅仙机必无他害。生偶得佛衣一件，欲作雅会，谨具花酌，奉扳清赏。至期，千乞仙驾过临一叙。是荷。先二日具。

悟空呵呵大笑：“那个老剥皮，死得他一毫儿也不亏！”

陈衣合了拜帖问道：“悟空，你那障眼法几时失效？”

“也没计算过时日，若是死物有损坏，即刻失效，若无损伤，至少他那佛衣会上不会露馅。”

陈衣道：“既是要在此处留几日，不妨你我师徒二人，去会一会他那佛衣会，搅一搅他的盛宴。”

“正合我意！”悟空兴奋起来，他的金箍棒，看来可以拿出来耍上一耍了。

陈衣倒不是想去打打杀杀，需要动手时且动手，他只是不明白，神唐境内凡是读了书的，无人以盗窃、杀人为理所当然之事，怎的这里的和尚和妖精，这杀人越货，偷鸡摸狗之事伸手就来，当真是荒山野岭没人管教么？

可这妖精却也读过人间之书，学过礼仪，字里行间，撇开那几句“有失救护、偶得佛衣”这样的瞎话不谈，其他还是学得有模有样，礼数周全。

他倒是要去看看，这群妖精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若能约束，是这山林之福；若不能，则怕是只能将其打回原形；作恶甚者，他也愿背了这杀业。

忘了，还有个观世音菩萨。

对了，菩萨手里还有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