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瞳人语

本文讲了一个“非礼勿视”的故事。书生方栋因贪看女子美色而受到惩罚，眼睛被蒙上了障碍物，无法看见东西，静心养性才得以重见光明。说明人应该节制自己的欲望。眼睛里两个小人的活动是文章最精彩部分，小人的对话与活动描写生动活泼，富有想象力，调皮可爱的形象宛若在眼前。

长安有个读书人叫方栋，颇有些才气，在县里远近闻名。但是他为人轻佻，不懂礼节，每每在郊野见到女子就挪不动步。

清明节的前一天，他闲来无事步行到城郊，见到一辆小车，大红的车帘，车帷绣着鲜花；车后面跟着几个妇女，都骑着马。其中一个骑马的婢女容貌尤为出众。

方栋稍稍走近车队去看，这时车帘打开了，只见里面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姿容美丽。方栋平生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不禁神魂颠倒，紧追着车子跑去，一直跑了好几里。少女唤丫鬟来到她的车前，说：“帮我把帘子放下来。哪里来的登徒子，一直偷看我！”婢女便将车帘放下，怒目回看方栋，说：“我们这是芙蓉城七郎的新媳妇回娘家，不是什么乡下妇人，让你这放荡无礼的秀才乱看！”言毕，从道上抓起一把土朝方栋扬去。

方栋被土眯得睁不开眼睛。等再睁开眼，车马已经消失不见了。方栋又惊又疑，回到家里感觉眼睛不舒服，请人拨开眼睑（jiǎn）一看，眼球上长了一层薄膜。一晚上后，更加厉害了，眼泪流个不停。薄膜逐渐扩散，几天后便像铜钱那么厚了，右眼的薄膜还是螺纹状的。方栋用各种药医治都没效果，十分懊恼，后悔自己做了错事。后来他听说《光明经》能解除灾祸，便拿了一卷《光明经》请人教他念诵。起初念，他觉得很枯燥乏味，念久了也就慢慢沉下心来。每天早晚不做别的事，只盘腿坐着捻珠念经。坚持了一年后，什么杂念都没有了。

这日，方栋忽然听到左眼中有人说话，声音像蚊蝇嗡鸣：“黑漆漆的，真是难受死了！”右眼发出声音回应：“我们一起出去玩玩，解解闷吧。”接着便感觉两个鼻孔发痒，好像有东西从鼻孔里出去了。一段时间后，又有东西从鼻孔进到眼睛中。然后又听到眼睛中有声音：“很长时间没去园子里看了，珍珠兰全都枯死了。”

方栋一向喜欢兰花，在庭院中种了很多，平时浇水侍弄殷勤，但自从失明后，很长时间不再管了，今日骤听此言，赶紧问妻子兰花为什么全都枯死了。妻子问他怎么知道。方栋将缘由说了。妻子去看，果然兰花全都枯死了，十分惊异。妻子藏在房内观察情况，她安静耐心地等着，见到有两个小人从方栋鼻子里出来，比豆粒还小，晃晃悠悠出去了，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里。不一会儿，两个小人又挎着胳膊回来了，飞到方栋脸上，像蚂蚁钻洞那样钻到方栋鼻子里。如此过了两三天，方栋又听到小人说话。左眼里的小人说：“隧道太曲折了，来往都不方便，我们不如开个门吧？”右眼小人回应道：“我这边壁太厚了，不好开啊！”左眼小人说：“在我这边试开一下，开好了你就搬到我这儿来好了。”方栋便觉得左眼眶里隐隐约约被抓裂开了。过了一会儿，睁开眼，豁然开朗，能看到东西了。

方栋高兴地去告诉妻子。妻子仔细看方栋的眼睛，见到薄膜上破了一个小洞，里面的黑眼珠是半个胡椒粒那么大的点，透过洞亮晶晶的。过了一夜，眼中的障碍全消了，一看竟然有两个瞳仁。不过右眼还是老样子，有螺纹状的薄膜挡着。方栋虽然只有一只眼能看到东西，不过比过去双眼看得还要清楚。从此他更加检点约束自己，得到乡里人的交口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