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少年有志筹划忙
上完早课之后,趁着所有人都被常青强制喝豆浆的时候,常青向诸葛玄询问起了诸葛氏的家底,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诸葛玄之前的说法可太谦虚了,哪里是小半个沂山,分明是从临沂到东安这一大片山地全是诸葛家的家产,甚至都延伸到泰山郡的盖县了。
常青看诸葛玄的眼神都不对了,好家伙,这是刚刚还在说什么要遵循圣人之道的人能拥有的家产吗?恐怕整个琅琊国最大的地主豪强就是诸葛家了吧!
常青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瞥了诸葛瑾和诸葛亮一眼,看起来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家的家底,坐拥山林之富,让这两个人的呼吸也不自觉地变重了。
山林、薄田都收了这么多,想来良田美田只会更多,常青颇有些期待地看向了诸葛玄,结果诸葛玄却停了下来:“诸葛家的家产就是这些了。”
不对呀,沂水和沭水之间的大片沃土,诸葛家难道没伸手吗?常青疑惑不已,开口问道:“老师,阳都城外的那些良田,都不是诸葛家的吗?”
诸葛玄好像有些没太懂常青为什么会这么问一样,说道:“那些都是良家子的有主之田,如何会是诸葛家的呢。”
常青尴尬地挠了挠头:“老师,一般来说,豪强之家,会优先侵吞自家基业周围的良田、美田,等把这些上好的田地都侵吞完了,才会考虑去占有无主的荒地或是未开垦的土地。至于说山地林地,那都是有了正经产业,家族兴旺之后,才会考虑占下来以作备用的土地。”
诸葛玄摆了摆手,不屑道:“我诸葛氏自先汉少季(诸葛丰字)公以来,绵延近二百年,家族所行所为,俱以仁义当先,怎么能像豪强无赖一般,倚仗权势,肆意侵吞别家田产?我诸葛家如今之基业,都是历代家主行仁善之事,用良田和穷苦百姓换的。”
诸葛玄的说法让常青直接傻眼了,感情从诸葛家的老祖诸葛丰开始,这家人就秉持着这种“不同寻常”的家风,用手里的良田去换平民、寒门手里的劣田,就是不知道诸葛家靠这种行事方式还能活到今天,是因为大汉朝的士族们都太仁慈了,还是诸葛家的人真就智商上甩别人一大截,这样做事也能保全自己。
其实常青不知道的是,诸葛氏的先祖诸葛丰不是阳都人,而是诸县人,而诸县正是琅琊国内最富饶的几个县之一,诸葛氏在诸县时也是握有千顷良田的,只不过在行了两百年“仁义”之后,诸葛氏就不得不离开诸县,向靠近沂山的阳都定居,一来阳都这里离自己家的产业近,二来嘛,诸县的田产早就被诸葛家的好人们送光了,自然也就在那里待不下去了。
原本,这样持续不断当老好人的行为是没法让诸葛氏活下去的,但误打误撞之下,依靠着山林中产出的木材、毛皮,诸葛氏竟然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致富之路,借着徐州首富糜氏为徐州打通的商路,诸葛氏也成了琅琊国中首屈一指的富豪家族,加上诸葛家的人大多是乐善好施的性子,在本地也颇受民众爱戴。
听诸葛玄讲完诸葛家优良的历史传统,常青一口干了自己碗里的豆浆,拉着诸葛瑾跑出了房舍,两人躲到一个偏院里,说起了悄悄话。
“瑾兄,以目前诸葛家的产业来看,你的谋划,恐怕要无用武之地了。”
常青指了指不远处的沂山:“咱们总不能把坞堡修到沂山里吧?在山里修堡垒,人手都召集不到,再加上老师说的,往日诸葛家的粮食都是靠买的,广积粮这条恐怕也要难以施行了。”
诸葛瑾沉吟着点点头:“之前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虽说等到战事一起全族躲到沂山之中也是个法子,但之后难免要受制于人,使家族陷入被动的局面……”
这种细节上的问题能困扰住诸葛瑾,根本原因还是诸葛瑾的道德水平太高,根本就没去往强取豪夺的方向想,想到了也不会去做。
常青却对道德上的事情不是很在乎,毕竟上辈子是帮派出身,各种违法乱纪的事见得多了,也干过不少,道德底线还是比较容易突破的,不过考虑到能不能被诸葛瑾接受的问题,常青想了个不是那么馊的主意:“瑾兄,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可以凭借诸葛氏在阳都县内,乃至琅琊国内的威望,召集起同样担心兵祸牵连的那些大户们,他们出地出人,咱们出钱,先把坞堡在沂水畔建起来,之后就劝说这些大户囤积粮草,等战事将起,还可以征发这些大户的子弟来戍卫他们自己的家园,到时征募军队的难度都能下降不少,等到强军练成,诸葛家还可以作为琅琊国中这些非士族大户们的代言人,去和徐州之主谈判,届时名利双收,岂不美哉?”
“代言人?阿青详说!”
见诸葛瑾有了兴致,常青也趁热打铁:“所谓代言人,就是说,琅琊国内那些大户,乃至豪族,在朝堂之上没有势力,也和士族说不上话,平日里他们能得一个县中小吏就要欣喜若狂,像有上计之责的计室吏员,他们恐怕想都不敢想,而诸葛氏不同,诸葛氏争的是一郡孝廉,运气好一州茂才也不是不可能,家族子弟在郡中担任要职吏员更是轻而易举,只要诸葛氏肯为了这些豪强、大户让出一些郡中的职位,再每三五年拿一个孝廉的名额引诱一下这些人,让他们唯诸葛家马首是瞻,岂非轻而易举?”
“这些豪强、大户,在地方上有田、有人,差的是进身之阶,而乱世之后的诸葛家,需要的是强兵拱卫,不被人宰割,诸葛家出官,豪强、大户出人出粮养兵,合则两利,诸葛氏定可一往无前。”
常青洋洋洒洒说完一大段,准备回头看一看诸葛瑾佩服、崇拜的表情,结果却看到了诸葛瑾满脸的阴沉。
“阿青,父亲临终前有言,诸葛氏将来或许要靠你才能保全,但今天你与我说的这些话……”诸葛瑾微微颤抖着,好像在用力压制着什么一样,“阿青,诸葛氏,将来是不是也会成为你的进身之阶?诸葛氏的子弟,是不是也要为了你的远大前程,葬身刀兵?阿青,你要和我说实话。”
常青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好兄弟,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重新认识一下他了?
刚刚的这些话,换做去洛阳游学前的诸葛瑾是绝对说不出来的,那时的诸葛瑾还保留着少年的天真和善良,不会去从这种恶意的角度揣摩别人的心思,但现在不一样了,三年的游学让他学会了理解人心的险恶,也让他学会了去怎么避开这些险恶。
只是诸葛瑾终究还是对自己保留了一份信任,主动把这些话问出来了。
常青欣慰地笑了笑,回答道:“瑾兄,青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不论是大人还是老师,还是宋氏夫人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你和阿亮、阿均也都是我的兄弟,诸葛氏的子弟更是我的子弟,我常青还做不到为了自己的权势而让你们去替我卖命,我若想要权势,我自己也有条命可以去拼,瑾兄毋需担心!”
诸葛瑾狠狠地拍了拍常青的肩膀,朗声道:“好!既然阿青你这么说了,我便信你,只是叔父那边,不会同意这个办法的,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说到诸葛玄,这也就是常青把诸葛瑾单独拉出来说话的原因了,私下相授官职、结党营私、蛊惑别人为自己卖命,这些事绝对都是狂踩诸葛玄底线的行为,这事要做成,要么瞒着他,要么巧立个别的名目,不能让他看出底细来。
这事理所当然地难倒了常青和诸葛瑾,没办法,如今整个诸葛家的大权都抓在诸葛玄手里,诸葛瑾虽说是嫡长子,但毕竟还没加冠,很多事做不了主。
苦思了一上午,常青最后拿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瑾兄,你觉得这样可行吗。”中午用过餐,常青又把诸葛瑾叫到了偏院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乱世一来,必定会有盗匪横行,咱们定为目标的那些大户、豪强们,不一定有能力抵御盗匪,若此时诸葛家拉出一支奇兵,可以维护乡里安定,你说,这些大户、豪强们会怎么想?”
诸葛瑾略一思索,回道:“必是想要请诸葛家的这支奇兵也能护卫到自己家了。”
“可乱世之中,盗匪何其多?各家各户又分散在县里各地,只有一支奇兵,救不了所有人啊!”常青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为了各位父老乡亲的身家性命,青有一计,何不在要害之地修建坞堡,让各位的家人都居住在坞堡之中,诸葛氏的奇兵也就可以只用重点守卫坞堡即可,就算是需要修建三五座坞堡,只要能依靠坞堡抵御住匪徒,诸葛氏的奇兵就能赶到杀退贼人,总好过独自住在易攻难守的家中,半夜被人闯入,丢了性命要强得多吧。”
常青一番表演,仿佛真的是在面对被盗匪袭扰过的那些大户、豪强一般,绘声绘色,把诸葛瑾逗得乐不可支。
“阿青啊,阿青,这套说辞,确实足以搪塞住叔父了。”
“那当务之急?”常青挑了挑眉头,看向诸葛瑾。
诸葛瑾也学着常青装模作样的样子,捋了捋自己不存在的长髯:“现下当务之急,自是练兵,嗯,此事亦合我练兵强之策。”
常青一躬身,配合着诸葛瑾演起戏来:“敢问诸葛大将军,兵源何在?如何训练?家中粮草,可还充足?”
诸葛瑾立时尬在了原地,半响才强笑道:“贤弟不必忧心,为兄自有妙计。”
“啥?”
“啊?”
“啥妙计啊?”
见常青问的诚恳(满脸傻气),诸葛瑾轻咳了一声,说道:“阿青,今日你也听叔父说了,诸葛氏不治田产,却在商贾上有所得,靠的就是沂山中的木材与毛皮,你想想,要想在深山之中伐木、猎兽,靠的都是些什么人?”
“伐木的话,首先要力气足够,其次要听话?打猎的话,擅射之辈?”常青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当士卒的好苗子!”
好苗子这词听起来奇怪,却不难理解,诸葛瑾也没多想,而是继续说道:“还有一点,这些人本就是依附于我诸葛氏的,将他们训练成军,还不需要额外招募人手,平日里还是让他们做自己该做的事,春夏时节,树木生长,不宜采伐,可以让木工们接受训练,秋冬季山里动物蛰伏,难以猎取,就让猎人们接受训练,等到一年之交的时候,再把他们集合到一起,做一些军阵上的训练,我估计两三年内就可成一支强军。”
常青对诸葛瑾的规划很是赞同,继续问道:“不知这些木工、猎户,一共有多少人呢?”
诸葛瑾在心里算了一下:“约莫有三四百人?”
常青皱了皱眉:“不够啊,若想成一支强军,至少要有一千人吧。”
诸葛瑾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有这么多了,沂山本就不是什么有密林的高山,靠山吃饭的人本就不多。”
“那总还是有一些的吧?”常青眼前一亮:“总会有些散户的,还有泰山郡、齐国边境上的那些小门小户,以庇护他们的名义,让这些人加入到咱们诸葛家的猎户队或者伐木队中,靠山吃饭的人本就生活艰难,他们若是依附于诸葛氏,至少不会有冻饿之虞。”
诸葛瑾点点头:“是个办法,只要是有助于他们活下去,叔父也会同意的。”
“这样能有多少人?”
“七百余?应该不会再多了。”
“还差三百。”常青正在为最后差的这点人犯愁,突然想起来些什么,拉着诸葛瑾说道:“瑾兄,我突然想起来,上次我回平原老家时,族中的伯祖给了我一份帛书,上面说在代郡有两座马场,是我名下的产业,其中马匹和所得,都是我应有的。”
“所以?”
“所以!”常青忽然兴奋了起来:“我若把马场中的马迁到琅琊来,咱们不就有骑兵了嘛!”
“咱们不是在说兵源的事吗?人都不够,怎么练骑兵?”诸葛瑾一脸无奈。
“马有了,骑兵自然也有了,骑兵之利,天下皆知,可惜徐州不产马,琅琊国内的郡卒中,骑士也很少,我若以向县令或者国相献战马的名义,请他们在阳都县内组建义勇,你觉得他们会拒绝吗?”常青有些得意洋洋地看向诸葛瑾,诸葛瑾摇了摇头,毕竟是难得的骑兵,就算琅琊国相或者阳都令没什么野心,有这么一支队伍用来保命也不错呀,自然不会拒绝常青的提议。
“但这样队伍不成别人的了吗?”
常青微微一笑:“养马的是我,照料马匹的也是我,马匹或伤、或死,再想要还是得找我,到那时,这支骑士掌握在谁手里,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诸葛瑾长呼一口气出来,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常青的说法,突然,一个脑瓜崩弹在了常青头顶。
“小小年纪,主意都打到二千石头上了!”
回过头去,不知何时,杨志已经悄悄摸到了二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