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见不得人么？”
在老城区的胡同里七拐八绕不知走到哪个方向，前面的徐星洲突然停下，回头冲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彭莱眯着眼笑，“要是把你扔在这儿，自己找得到回去的路吗？”
啊？彭莱看看周围，心里真的隐隐涌起不安。
“所以跟紧我啊！”徐星洲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大步走进正前方一家古色古香的店面。
彭莱手腕上的触觉干燥温热，身边那张英俊侧脸上笑容张扬，带着得逞的狡黠。她心里的不安就像阳光下的雾气，倏地不见。
那是家老字号的老北京小吃店。徐星洲猜的没错，彭莱果然很感兴趣。
豆汁儿锅贴焦圈儿艾窝窝……精致的小碟小碗摆了一桌子。吃货彭莱眼睛都亮了，谦让了两下，满心欢喜地一样样尝过去。她最喜欢艾窝窝，清香软糯，有点像奶奶做的糍粑。
徐星洲看着她亮晶晶的眼，柔润的嘴角，心里痒痒的。
“来。”
彭莱眼前伸过来一块豌豆黄，她条件反射地张开嘴咬下来……一半。
怎么会这样？彭莱傻眼，这不是在和晶晶叶宁吃饭啊！智商也一起吃掉了吗？
她眼睁睁看着徐星洲把筷子上剩下那半块送进自己嘴里吃掉，然后冲她挑眉一笑，无比从容。
彭莱感到自己的脸“轰”地一下烧到眼泪好像都要出来了。
被人算计着喂了一口之后彭莱就不吃了。
徐星洲付账时她没说什么，出了店门她拿出手机把钱转过去，“我猜男生可能不喜欢当着服务员的面算账，我们还是AA吧。”
她想你也还是个学生啊。而且我们还是两不相欠比较好。
徐星洲扬扬眉毛，“AA啊，好。下次你请我。”
彭莱讷讷的把手机收起来，她也觉得这样有点尴尬，有点矫情。谁能告诉她所谓男女朋友间这种细节问题应该怎么处理！
吃饱了彭莱就要回去，晚上还要去上新东方。
徐星洲坚持把她送到学校，刚到南门她就不让再往前了。
“嗯……谢谢，就到这里吧，其实也没什么好送的，但你那么坚持我想这大概是男朋友的权利……那个，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再见。”彭莱说完一大串，转身就跑了。
徐星洲无语地站在原地，看她一直跑进月亮门。
刚刚去吃饭的路上，她那么一低头，一深呼吸，徐星洲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无非是觉得之前的决定莽撞了，退缩了，想反悔。还好他以退为进暂时化解了危机。
徐星洲心里隐隐挫败，莫名烦躁。徐少爷24年来所向披靡，手到擒来，还没有任何一个女生这样拒绝过自己。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进了城才发现，城主的所在离那扇虚设的城门大概还有十万八千里！
他招来的士坐进去，想起刚刚彭莱窘得脸通红，眼里水光闪闪的样子……
这么生动有趣的姑娘，哪怕是中间隔着重重阵法，也不想放弃。
人大的法学硕士实行两年制，毕业季的徐星洲很忙，并不能经常来找她，但这绝不妨碍他以各种方式慢慢侵入彭莱的生活。
早安短信，晚安电话，偶尔还来一句“彭莱你想我呢吧？我知道，因为我也想你了。”
彭莱会想这个人怎么偶尔就会犯病一样的轻浮一下，他不会是发错人了吧。可是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象他说话时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心跳就乱了一拍。
彭莱和徐星洲“成交”这件事，宿舍里还没有人发觉。
所以当叶宁程郁与彭莱徐星洲两对，在她们平时不常去的教工食堂门口面对面碰了个正着时，两个女孩都是一愣。彭莱是眼睛习惯性瞪得圆圆的，叶宁是嘴巴张的圆圆的。
彭莱比叶宁反射弧短一些，“叶子你有牙洞。”
“啊！”叶宁捂住嘴瞪了彭莱一眼，又忙接着紧盯住彭莱旁边的年轻男人，“你……”
彭莱像在和谁比反应速度，指一指身边，“徐星洲。”指一指叶宁，“叶宁。”然后一把拉着徐星洲往外走，“叶子我们吃完了先走了。”
叶宁着急，我还没八卦呢，“哎……”
彭莱饶有深意的回头看了一眼程郁，又盯了叶宁一眼，语带威胁，“晚上回宿舍再说！”
叶宁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和程郁在一起，气焰瞬间灭了，“哦。”
彭莱拉着徐星洲的手牵牛一样哼哧哼哧紧走了一段路，然后才猛然反应过来，定格，慢动作一般站好，回身，低着头双手把拽着的那只手毕恭毕敬放回去。
刚想放手就被他一个反手握住，抬头只看见徐星洲一脸好笑的神情。彭莱转转眼睛也不禁抿住嘴角。
徐星洲慢慢低下头危险地贴近，看见自己在她眼里的倒影越来越大，最后气息相闻。他声音压低，语调放缓，“你刚刚跑什么，我见不得人么？”
他看着彭莱的脸从脸颊慢慢的红到脖子，头向后仰眼睛慌乱地往旁边看，才慢慢直起身，拉着她的手面无表情沉默着往前走。
这沉默让彭莱有点不安，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是有点伤人，抬头看了他的侧脸好几次，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之前已经开口，“你当然见得人的，太见得了……我是觉得这件事说来话长，又怕叶子打趣我……”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表达清楚，小心翼翼地又抬眼看了看，只看见徐星洲一脸无声的笑，握着彭莱的手晃一晃，“我接受你的道歉。”
这天直到两个人在女生公寓门口道别，徐星洲也没有放开彭莱的手。
宿舍里这一关彭莱可没有那么容易过了。
许晶晶正襟危坐，一脸幽怨盯得彭莱打个冷战。
叶宁摆出个茶壶的姿势，手指差点戳到彭莱鼻子上，“连句整话都不让我说，第一次见妹夫的面我就只发出了四个音节！”
伊檬倒是笑嘻嘻地照常敷面膜，绿泥糊了一脸只留一双大眼亮闪闪表示“我对此事十分感兴趣”。
听到“妹夫”俩字彭莱顶不住了，“没没没，没那么夸张。我交代我交代，那个……前几天我不是说想要找男朋友么……”
她狗腿地望着晶晶，“对吧？这事儿晶晶知道的！”
晶晶公主不耐烦，“说重点！”
“被他听去了……哦，就是徐星洲，你们知道了他叫徐星洲吧？他听见了……他是人大模拟法庭成员，所以那天也在那里吃饭……哦，就是我们在星百万吃饭那天，”她又转向叶宁和伊檬，“我和晶晶在那里等烤生蚝的时候我说想要个男朋友来着……不是我只和晶晶说不跟你们俩说哈，是突然气氛合适才想到要说的……”
倒叙插叙混用，彭莱成功地让伊檬一头黑线晶晶两眼翻白叶宁恨不得用上自己的两只手帮她理头绪。
“后来，后来他向我提出了要约……我承诺了。”
三人终于在口吐白沫之前勉勉强强弄清楚了大概事实。
叶宁第一个反应过来，“彭小仙儿真有你的！”
她转向晶晶和伊檬，“你们没见过这位徐家妹夫吧，哎呦比小鱼还有型！而且是不良家的那种型！还被美女强吻！”
她显然忘了她正在说的这个人和彭莱是什么关系，转过头急切地和彭莱找共鸣。
“额……”彭莱咧咧嘴。
许晶晶皱了皱眉，真的担心了，“彭莱你一小白兔找大灰狼玩什么？真发春啦？就你这不顶用的样儿到时候还不被人吃的渣儿都不剩！”
“啊？”我不至于这么笨吧，彭莱苦着脸。
施伊檬若有所思，“彭莱，你不会是因为不想出国找你妈妈才找男朋友吧？”
彭莱肩膀慢慢垮下来，不说话，大家也知道了答案。
许晶晶不明白，“你谈恋爱你妈就能让你留在国内？没道理啊。她那边入学申请不都在给你办了吗？”
“总归多个理由啊……”彭莱轻轻说，“当年她和我爸就是大学恋爱的。她不顾我外婆的阻拦，嫁到我奶奶家那个县城去，现在如果我也因为恋爱要留下来，她应该不会勉强我吧……”
“万一她不放心，一定要带你出去呢？”
彭莱怂怂地笑了笑，软软道：“那就出去呗。”
“那你和徐星洲怎么办？异地吗？”
彭莱笑了，“怎么可能，大灰狼能一直陪小白兔玩儿吗？”
大家都默了，原来彭莱压根儿没有想过长久地和徐星洲在一起。
彭莱知道她们想什么，可她认为自己比她们了解徐星洲。他那样的人，信奉的交往原则肯定是合则来不合则去，一切以高兴为宗旨。好聚好散一定对他来说一定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也是当初彭莱答应他交往的原因。
她认为他对自己有兴趣，可能是因为自己这样傻乎乎的女生让他觉得很新鲜，可有趣的人太多，说不定哪天就有女孩让他“更高兴”了呢。
这一晚的交代，让许晶晶她们颇谴责了一下彭莱对感情的态度。
但是后来晶晶还是果断决定，和还不知道吃肉还是吃素的大灰狼相比，显然还是自家的小白兔更让人心疼。
叶宁则本能地认为一切两情相悦的恋爱感情均应得到诚挚热烈的祝福。
施伊檬么，绿泥面膜下面的表情看不到，一双妙目似笑非笑——初恋这件小事，可不是彭莱你的英语卷子，想尽在掌握，哼哼，恐怕你还太嫩。
彭莱为了把炮火从自己身上转移，非常阴险地把中午遇见叶宁和程郁的事拿出来打趣。
叶宁对程郁的情结大家都知道，吃个饭也不算大事，像往常一样打击她几句也就打算过去了，没想到叶宁竟双颊泛红面露娇羞双手揉衣角，“小鱼说想和我交往……”
啊？剩下三只面面相觑：“程郁不是有女朋友么？！”
“他们分手了……”叶宁期期艾艾继续娇羞，“小鱼说温馨让他失望了……说他发现我这样单纯真诚的女生更好……”
叶宁突然转型娇滴滴，彭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她想起似乎很久以前的公车站上，温馨的一脸泪痕，心里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看着绽放一脸幸福傻笑，欣然接受伊檬晶晶新一轮打趣的叶宁，她决定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