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辽东调查团
文华殿内。
大致已经商讨完毕。
杨涟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走个流程罢了,还这么拖,他道:“不要浪费时间了,如果没有人反对的话,便把这结果上呈万岁吧。”
“我反对。”周应秋的声音适时响起。
又跳出来搅局!
杨涟忍不住,青筋都出来了,他霍然转身指着周应秋道:“你闭嘴!”
“让谁闭嘴啊?”
这时候一声温和的声音出现,朱由校领着便殿的三位阁臣缓缓转入正殿。
“万岁?”
“参见万岁!”
正在廷议的众臣当即纷纷行礼。
朱由校环视着这些人,心中火气没来由就起来。
他按耐住火气,也没有让人平身,询问道:
“方才朕听到动静,怎么还吵起来?是谁让谁闭嘴?”
杨涟梗着脑袋说道:“是臣……臣让周应秋闭嘴。”
看着杨涟还承认,朱由校心中更怒了,他问道:“哦?是何缘由?”
杨涟连忙道:“本次廷议,乃决出结果,大部分廷臣皆已一致认同结果,可周应秋胡搅蛮缠,不知是何目的回护熊廷弼,以一人之力,对抗众意,是以对不住其官职,此为不忠!万岁明旨勒令今日出结果,可周应秋非但不体恤万岁,拖着不应,此乃抗旨也!”
“臣恳请万岁,革去此不忠不义抗旨之辈的职位,逐出朝堂。”
果然专业喷子就是不一样。
看看这帽子扣得。
朱由校心中越发窝火,面上却笑问周应秋:“可有此事?”
周应秋跪伏道:“臣弹劾杨涟,诬陷同僚!子虚乌有也!”
随后周应秋死死盯着杨涟,道:“臣只觉得熊廷弼乃朝廷重臣,临危受命,持尚方宝剑经略辽东,何以莫须有劾之?!”
杨涟怒道:“谁说莫须有?!”
周应秋道:“证据何在?”
杨涟道:“如此浅显可见,他熊廷弼是不是已任辽东经略两年,建奴是否仍然健在?朝廷哪年没有支出饷粮?
朝廷如此重力支持之下,他未进一步,此非罪也?莫不是你当朝廷众臣眼瞎?还是你自己周应秋眼瞎看不到?!”
魏忠贤收到万岁的眼色,当即高声喝道:“大胆!”
“万岁面前,还敢造次?御史何在?御前失仪,何不揪劾!”
张问达旋即跪着挺身,对杨涟呵斥:“不得御前失仪,此乃议事当慎言!”
旋即又跪伏着对朱由校道:“兵科左给事中杨涟御前辱骂同僚,但考虑到他情绪所在,当事后严厉训之。”
魏忠贤不满,道:“他当着万岁面辱骂大理寺卿,是为以下犯上,毫无礼仪,你身为左都御史竟然不揪劾他,反而对他回护?你们是不是结党?”
魏忠贤瞬时受到了不少重臣怒目而视。
这魏忠贤也是高手。
朱由校摆手道:“好了,议事就是议事,不要再偏题了,杨卿当慎言!周卿乃朝廷命官,身居大理寺卿,为九卿之一,便是朕都没有让他闭嘴,你科道言官以风闻奏事,更不应该要人闭嘴,你可以说话,其他人也可以说话。”
杨涟沉默了一下,跪伏道:“臣知罪。”
你不是知罪了,你是看到我来了而已!
自己如果不来,周应秋怕都不知道会被挤兑成什么样子,人家好歹是正三品重臣,被你个给事中带头玩职场霸凌。
传出去,他怕是麻烦的很,别的不说,成了笑柄后,声望、威望怕是不断下掉,以后谁都会把他当小丑,这可不行。
周应秋好歹为自己办事,怎么可能不给他撑个腰?
“说回正事,周卿,议的如何了?”
周嘉谟小心回话:“大部分人之意见为罢免熊廷弼。”
朱由校假装吃惊:“这会不会太草率?”
杨涟道:“熊廷弼已经惹起众怒,罪名种种,已不容于辽东,臣下听闻,辽东颇多官员也对熊廷弼忍无可忍,只是尚未呈奏。
是以,当罢其官,收其尚方,押解京师究其罪!”
朱由校目光看了眼魏忠贤。
魏忠贤会意,又赶紧看了眼周应秋。
周应秋有人撑腰,自是声音都洪亮了几分,他都不用再看袖中,便高风亮节的高声说道:
“胡乱弹劾一番,便把一方重臣罢职押解京师,天日昭昭乎?!”
杨涟瞬时气的脸都红了。
天日昭昭都出来了。
这不就是将他比作秦桧?
杨涟对周应秋怒目而视,已经恨不得扑上去撕咬此撩,他咬着牙怒道:“满朝文武皆秦桧乎?!
他熊廷弼两年未进一兵,事实乎?靡费军资,是事实乎?他也配为鹏举乎?
昔年鹏举仅两年发兵伐金,复失地襄阳、商州、虢州等地,熊廷弼两年除了指摘朝廷,指摘万岁,有何建树?”
周应秋丝毫不惧:“军事乃讲战机,若依你所言,有兵有粮便能战,那萨尔浒之大败便不应发生!”
“够了。”朱由校轻声发言,阻止了这场争吵。
到这就足够了。
朱由校看着诸臣,又看向了内阁三位阁老。
“内阁如何看待此事?”
方从哲也头疼这件事,他还真不好插嘴,因为此事是姚宗文起的头。
而姚宗文要对熊廷弼发难,原因就是姚宗文要请熊廷弼帮个忙,结果熊廷弼并没有帮忙,且出言不逊对他无礼。
姚宗文羞恼至极,当即就对熊廷弼不客气,结果就导致了这个事件往不可控发展。
从任期来说,熊廷弼是可以算作他提拔的人,可姚宗文也是,手下的两个人内讧,本应不算大事,结果被这些清流抓住机会成了势,反倒致使方从哲有种不知怎么处理的感觉。
“唯万岁明鉴,对一位重臣轻易罢免确实不是很好的主意,但熊廷弼毕竟遭受了如此多的弹劾,当许以其自辩。”
这算是小小和了一把稀泥。
朱由校又看向刘一燝:“刘爱卿,你呢?”
刘一燝正面色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应秋,此时听到万岁询问他的意见,他犹豫了一下。
随后才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样,对万岁说道:“臣与元辅之见相同……”
说完这句,刘一燝低着头,已经不敢再看一旁跪地的同僚们。
这句话出乎很多人意料,不仅杨涟、张问达、周嘉谟霍然看向他,连一旁的韩爌都愕然转头看着他。
“这样啊,嗯,确为老成之见,那韩卿呢?”
刘一燝忽然的发怂,让韩爌已经彻底懵了。
听到万岁询问他,韩爌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抉择,只含糊道:
“熊廷弼受弹劾众多,而且众多指责并非无的放矢,再留辽东怕是不合适……”
朱由校佯作思考,道:“确实,熊卿为神庙特赐尚方宝剑,经略辽东。是为神庙之重臣,今年五月,熊卿虽目无朝廷,目无神庙,神庙病重在榻却赞言‘一意振刷,恢复封疆,朕深切倚赖’。可见一斑,若无证无据罢免其官,公理何在?”
杨涟等于闻言顿时一愕,万岁竟然这都记得?随后纷纷欲言。
朱由校哪能给他们说话机会?
又直接道:“可若是对如此多的弹劾无动于衷,岂不寒了众臣之心?杨爱卿,是吧?”
对于万岁忽然绕回来,杨涟怔了一下,只能道:“万岁英明。”
“既然如此,其核心不就是查清真相?那这样吧,当派人去辽东一趟核清情况,如何?在此之前,因辽镇重务,当暂留熊卿其职,核清真相,是罪是功,当水落石出,如何?”
一旁刘一燝思虑了一下,这个处理方案算比较好,尽管没能直接撤下熊廷弼的职务,但是朝廷派人核清真相,已经算是大势已成。
熊廷弼下不下去,不过是锦上添花,能就此褫了熊廷弼的职自是最优,但既然不能,也当退而求其次。
是以刘一燝马上道:“万岁英明!此法妥当,既保持了朝廷的持重威严,也保全了在外重臣的体面。”
刘一燝都同意了,杨涟犹豫了一下,也唯有赞同道:“万岁英明。”
其余人见杨涟表态,是以纷纷赞同。
“但有一点。”朱由校忽然看向了杨涟。
“此番弹劾熊卿来势汹汹,弹劾其事都煞有其事,若真查出什么,自是拿熊卿问罪,可若是查不出来,尔等可就得认下诬陷同僚的罪名了!”
杨涟毫不犹豫,当即信誓旦旦道:“若是查不出熊廷弼之罪证!臣杨涟,愿担此罪!”
“好!”朱由校目光杀机一闪而过,就等着对方这句话。
旋即朱由校目视周嘉谟:“既然如此,周卿,你看谁去辽东一趟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