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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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红梅,当时在易家听了易峰父母的说话,深知这个地方是不能住下的了。决定离开。于是写下字条,拎着行李箱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走到大街上,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忽然想起袼华纱厂,之前自己不是只身来到重庆的时候去考工的吗。也不晓得那厂子在哪里,心想待自己打工挣一些钱就回家去看看自己父母与兄弟,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啷个样了。心里惦记得很。
于是叫了一辆黄包车:“你晓得袼华纱厂在哪里?”“小姐是去哪里呀?我晓得,在南岸的弹子石街上。得过轮渡。这么晚了,轮渡已经收班了。明天早上六点钟就有头班船。”“那你送我到轮渡码头附近的旅店。”“好哩。”
黄包车夫载着她往朝天门码头方向去了。
黄包车刚走不到十分钟,那易峰从家中跑出来,马路上的电线杆苍暗的灯光洒在地上,哪里有红梅的身影?站在电线杆子下面,凝视四周,见到马路对面的什么门店摇晃的灯光下有个七星旅馆。说不定她去那旅店里了,于是跑过去,冲进那家旅馆,还没走到前台,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便上来吊着他的肩膀:“小哥住店吗?我陪你去开房……”把他往楼上拽。“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找谁不是一样嘛……”
吓得易峰挣脱她飞跑回家去,扑到床中豪陶痛哭。
第二天起来,两个眼睛肿得像电灯泡。早餐的时候,大家见了,都不敢开腔。后来还是他父亲说:“你还是去那求精中学继续读书嘛。现在正是战争期间,知识救国。”
于是如此。
过了几日,便到求精中学上学了。
且说红梅在朝天门码头附近的旅馆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拎着行李箱走到街上,正准备去赶船到南岸。走到旅馆背后的巷子边上准备吃碗小面。刚才坐下来,告诉正在忙着挑面的老板娘说:“给我煮碗小面。”话音刚落,见到两个年轻女子坐在对面喊:“给我们也煮两碗小面,干馏带黄。”
听见两个女子说话:“昨天那个裕华纱厂的招工头不是说今天要来招女工吗,还没见来。”“没来,搬到隔壁巷子里面去了,那里面的人都排起队了。”挑面的老板娘说。“那赶快把面给我们挑来,我们吃了进去……”“还吃啥子嘛,你没听到说已经排起长队了呀。快点走……”两个女子站起来就跑了。“快点去嘛。这个年生混口饭吃不容易呀……”老板娘还没说完:“那我也不吃了。我把钱还是给你……”红梅站起来数了几个币递过去。“哎呀,面都沒吃到,还要收你的钱……”将币抹到围裙胸口的包包里头说。“看你长得好看还这么斯文,心还这么好……”听着老板娘的叨叨,红梅跑出了巷口。
转身到了另一个巷子,果然见到里面挤满了人:“招工老板来了……”好像是招工的人来了,一群人拥着一个嘴巴上叼着香烟的中年男人走了过去。
红梅拎着行李箱子正走着到了人排队的地方。那嘴巴上叼着香烟的中年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回头看了看,看到了红梅,只见他用嘴巴上的香烟取下来一下扔在地上走过来,上下仔细打量了红梅一番说:“这个大辫儿的姑娘,你被录用了。”随即从拎着的布口袋里掏出一块工牌来递给红梅。“你明天来上工。”“她是尾巴。前面才是头。我们可是四点多钟就过来排队的哦。”“是我看人嘛,选人嘛……你们嚷啥子嚷。”
红梅拿到工牌后离开了。心想明天上工还早,往市区的较场口方向走去,准备去城里逛一圈,明天早上过轮渡去南岸厂里上工。虽说自己是到了这重庆城,却是对这里还很陌生。
那个时候的重庆较场口是真的很热闹的地方,马路中央有个泥土的大坝子,坝子树木遮掩之下,人流如梭,这里五花八门地摆满了地摊。走到一个卖旧书的摊子,蹲在地上看书。一会儿,见到前面人潮涌动:“你还看不看,我要收摊去那前面听演讲了。”摆摊的是个年轻女人。“听演讲?”“你不是这城里人吗,打扮这么时髦。这个地儿那天没有人来演讲嘛。”“讲些啥子?”“反正我们一般老百姓听起很过瘾……这不是战争来了吗,讲抗日,军队啷个不去打日人,往后方撤退……那退下来的士兵说是都挤在四川内江的,街上遍地都是军人。正在往我们这边涌来……”“这个报纸上不是刊了吗?”“我们又不认得字,只有听演讲啥。”“那我也跟你去。”“走啥。帮我把地上的书摞起来”红梅绑着收拾了书摊。把书摞起来堆在旁边的树下,用一块旧布盖住。“快点走。这里天天都有人来演讲。”“是些啥子人呢?”“男的女的都有,还有大学生。”
两个人一起跑过去,往人堆里钻,走到最里面:“今天是个女的,重庆大学的大学生。之前她也来讲过。”
只见土石搭起的台子上,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子正在大声说话:“昨天,南京政府被千军万马的军队保护,正式撤退到重庆城了。国民政府不抗日往后方撤退,还带着军队一起撤退……”
“我们不愿做亡国奴!”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大约半个时辰,人群后面有人喊:“警察来了!”“是来抓她的。前天有个被警察打得头破血流的……”“我们去帮她。”红梅说着便与那女子冲到土台子上,匆忙中两个人拥着讲演的学生说:“赶快走,警察来了。”“我为啥子要走……同胞们,我们的国家正在遭受敌人的侵略……”正在此时,一个警察冲上来,一棍朝那女学生的头打去,红梅用手中的行李箱一下挡过去,行李箱掉在地上。
两个人拥着那个女学生从土台子的侧面跳下去往外跑去。跑过马路,这才放慢脚步,正好有个书店,三个人进到书店里,这才坐下来喘气。“你的行李箱没有了。”“不要了,就几件衣服几本书。”
三个女子坐在书店里,一起聊起来。“我叫邓红梅。看到后面人群中一队穿黑衣服的狗子拿着棍子打进来了,看到你无动于衷的样子,所以我们冲上来的……”“你的力气真的不小,一行箱给那狗子打去,恐怕也蒙了嘛。我叫杨汉秀,重庆大学学生。”“我叫李珍。较场坝儿摆地摊的。”“我是重庆人,在上海去了几年,明天准备去裕华纱厂打工。”“你到上海去过?”“说来话长……也是个误打误撞地跟着一个准备去日本读书的少爷,在上海当了几年陪读……”红梅将自己的事情说了。
听了:“我佩服你啥。撞死地主老头。还到过上海。读了复旦中学,还从绑匪手中救人……见过大世面的人,怪不得你警察都不怕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你的遭遇真的很动人。从此以后我们都是朋友。你说你明天去裕华纱厂上工?”“是的。”“那么你要团结我们的广大姐妹一起参加抗日活动。”“这个我努力。”“以后我们想见面的话,就到这书店来。我比你俩都年长,认你们两个做我妹妹。”“要得啥。杨姐。”
二人异口同声回答。
“今天我们就此别过吧。我还得回学校去。”
与杨汉秀分手出来:“刚才杨大姐不是让我们去工人姐妹中团结抗日吗,我想跟你一起去纱厂工作。”“你不摆地摊了?”“不摆了。再说那地摊也赚不了钱。”“那明天我们一起去了再说嘛。”“那我们先去把我的书推收了嘛。”两个人过了马路朝较场坝走去。收了书摊。李珍的家就在附近的石灰寺的巷子里,那地方是出了名的贫民区,一条乌黑的巷道,两侧挤着密密麻麻的低矮的木棚子,钻进一个木棚子里,屋里黑黢黢的,地上站着高高矮矮的几个小孩子:“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些。”门口有一张长方形的旧桌子,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做馒头,旁边的炉子上蒸笼正冒着热气。“这是我老娘。我们屋头是做馒头为生的。”“妈,我老汉呢?”“他去前面菜市场买灰面去了。收摊啦!”“今天又听演讲了……这是我认识的朋友,她考到袼华纱厂做工。明天我也跟她一起去工厂做工。”“你去得不行哟。没听说你去考什么纱厂?”“去了再说咯。”“我有工牌,就说你的搞丢了。”“这个得行。”
红梅在李珍的家,与她一个床上挤了一夜,第二天清早就往纱厂里去了。
这个李珍在较场口坝坝上听那些进步人士的演讲也不是一两天了,心里不免受到很多影响。今天又碰到了自己想要碰到的人,一下子热情高涨。希望加入抗日队伍。于是乎两个人之间成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