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凤玉折翼
雷翰池面色铁青地立于台上。
由于凝香阁突然遇袭，今晚的寿宴被迫中断。众位嘉宾虽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但看到雷翰池阴郁的神情，便不敢多问，各自默默离场。
虞望彻道：“盈儿，你回去好好歇息，我还有事要与你雷伯伯商议。”
虞芊盈微微点头，她身体难受得厉害，方才胸口的剧痛令她的脸色到现在还异常惨白。
“盈儿，我送你回去吧。”雷潜蛟的轻声细语再次响起。
“不必了，我没事。”
“你现在脸色好差呀，我去找郎中给你把把脉。”
“我说了我没事，不劳费心了。”
虞芊盈的态度令雷潜蛟有些失落，他苦笑着叮咛了几句，便目送虞芊盈等人离开了。
见众人皆已离去，左思泰、刘兴汝二人也不愿再久留。正当两人准备向雷翰池告辞时，目光却和这位威严的城主交汇。
“二位贤弟且留步。”雷翰池的嘴角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愚兄遭遇了一些琐事，想请贤弟分忧，还望二位莫要推辞。”
左思泰与刘兴汝对视了一眼，皆道：“雷兄何须如此客气？凡是小弟能帮得上忙的，定当竭尽全力。”
雷翰池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很好。”
由于虞行彦也被父亲留了下来，就只剩路辰星和四位姑娘一同回去。这一路上，路辰星的精神高度集中，再也没有插科打诨。
“你生病了？”路菁桐对弟弟的举止非常不适应。
路辰星郑重其事地答道：“没有，我只是要保护好你们几位的安全。”
路菁桐忍俊不禁：“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路辰星不满道：“姐你有孕在身，小晴姐不会武功，盈儿姐虽然能打，但现在生病了。至于小瑶嘛，就是个书呆子，更指望不上她了。”
“你才是书呆子……”虞姝瑶在心里忿忿道。
回到大院，几人送路菁桐回房后，又要送虞芊盈。虞芊盈属实被这阵势惊到了：“我又不是患了绝症，生活不能自理了，至于三个人围着我吗？”
姐妹俩的房间相隔不远，虞姝瑶让虞芊盈和小晴在门口稍等片刻，她为二人准备了惊喜。
见路辰星在抿嘴偷笑，虞芊盈不禁嘀咕道：“你们两个又干什么好事了？”
路辰星一脸无辜：“盈儿姐，这次真的是好事。”
然而，屋内旋即传来东西打破的声音，虞芊盈等人一进门，便看到虞姝瑶瘫坐在地上，魂不守舍，她的手颤抖地指着黑暗的角落：“姐……那里有……”
虞芊盈上前几步，低头却发现，月光照到的地方，有一滩未干的血迹。她仔细一看，在角落里倒着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看起来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
虞芊盈警惕地揭下男人的面罩，在那一瞬间，她仿佛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凝固了……
言寄欢等人逃出奔雷城，与岳映川和小魔女会合后，为了躲避追捕，一路来到了先前约定的集合地点。
岳映川猛然发现岳照庭不在这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惊问道：“我哥呢？他还在奔雷城里吗？”
言寄欢面露难色，他指着公孙阙玥手中的宝剑，答非所问：“小川，这就是天麒剑。”
岳映川嘶吼道：“我不在乎什么狗屁天麒剑！我就想知道，我哥呢！？”
“小川……”小魔女焦急地拽住他的衣袖。
公孙阙玥道：“他受了重伤，为了不拖累我们，孤身引开了追兵，现在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岳映川冷笑起来，“他可是你们的同伴，你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
公孙阙玥默然。
易凯风道：“小兄弟，令兄本已顺利取得天麒剑，但没想到，天麒剑却突然对他展开攻击，将他刺成重伤。我们被护卫追杀，情况危急，令兄为了让女侠顺利带走天麒剑，才决定牺牲自己。”
岳映川警觉地问道：“你又是何人？为何会知道天麒剑的事？还与言大哥跟阿玥姐在一起？”
易凯风笑道：“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教我如何回答？在下易凯风，我打探到天麒剑的下落，欲趁雷翰池寿宴之际潜入凝香阁夺取，却正碰到令兄等人。”
“你也要夺天麒剑？”岳映川皱眉道。
“天麒剑乃是雷翰池铸造神兵不可缺少的引子，我与那雷翰池素有仇怨，自然是想破坏他的计划。不过，在下看各位也都是英雄豪杰，既然有着相同的目的，那这天麒剑在下愿意相让。”
易凯风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文雅之气，但在岳映川眼里，他这样子分明就是装腔作势，惺惺作态，让他极度不快。
公孙阙玥道：“小川，倘若你哥真的落入敌手，为了得到我们的下落，雷翰池想必不会立刻杀死他。现在，奔雷城一定全城戒严，我会想办法易容进城，打听消息。”
“阿玥姐，我刚刚……”
公孙阙玥轻轻勾起了嘴角：“同伴之间，就勿要在意那些小事了。”
清晨。
岳照庭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他刚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依稀记得，在苍茫的大漠，有一只青色的鸟，为他衔来了一条碧绿的柳枝。
“我还活着？”岳照庭想坐起来，但是伤口剧烈的疼痛却让他完全使不上力气。他仔细一看，自己的伤口已被包扎好，不知是何人救了他。
“你醒啦？”
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随晨光一起来到岳照庭面前，她的声音很低，似乎很担心惊扰到谁。
“你是……”岳照庭认出，她便是昨日在凝香阁附近替撞到自己的少年道歉的那位女子。看着她的脸，岳照庭总会想起某位故人。
“我叫虞姝瑶，你现在在我的房间里。专心养伤就好，这里很安全。”
“你是……虞城主家的千金？”
“原来我姐和你提过我啊。”
岳照庭惊问道：“你真是盈儿的妹妹？不……你知道我是谁？”
“我姐没有说，但我看一眼就明白了。”虞姝瑶的嘴角现出淡淡的笑意，“毕竟，她为了救你，整晚都在用内功帮你疗伤。现在，她身体虚弱极了，应该还在休息。”
“她为我疗伤？”岳照庭不能理解虞姝瑶的话，“你姐不是早就已经……”
虞姝瑶垂下头：“这件事……我很难向你解释，其实……”
这时，外面的叩门声打断了她的话。虞姝瑶知道是姐姐来了，因为虞芊盈和她交代过，屋子里这个男人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如果是她或者小晴来，定然会在叩两次门后停顿一下，再叩三次。
虞姝瑶打开房门，让姐姐进来。当那个久违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时，岳照庭却一脸的难以置信，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你怎么都有白发了？”虞芊盈率先打破了沉默，尽管，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尴尬。
“你也瘦了好多。”岳照庭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头发也比以前更长了。”
“是吗？”虞芊盈的嘴角不自然地弯了一下，“大家都还好吧？”
“大家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白萤怎么样？”
“它长大了，直起身子，应该能够到你的腰。”
“不错……不错……”
这个重逢的场景，曾经在虞芊盈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天到来时，她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虞芊盈冲岳照庭点了点头：“这里很安全，你安心养伤，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城。”
说罢，她转身准备离开。
“盈儿！”岳照庭猛地叫住了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明明还活在世上，却要骗我们说……”
“岳公子，请叫我芊盈小姐。”虞芊盈背对着他，声音微颤，“用不了多久，你就得叫我雷夫人了。”
“什么……”岳照庭的眼神凝滞了，“你……你当真要嫁给……”
“不错。其实我以前对雷公子总是抱有偏见，相处久了才明白，他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
“可是他的父亲……”
“雷伯伯是个大人物，他心中的考虑不是我们这群晚辈所能理解的。岳淮夫妇的事，我很遗憾。但我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奔雷城。嫁到雷家后，我也会竭尽所能，帮助奔雷城和鸾溪城的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岳公子，你们也收手吧。”
“原来如此。”岳照庭自嘲着笑了笑，“感谢芊盈小姐出手相救，在下不便叨扰，这就离开。”
岳照庭挺起身子，准备下床离开。可是脚刚一落地，他便一头栽倒。
“你伤得这么重，不要乱动啊。”虞姝瑶急忙去搀扶岳照庭，可是对方却甩开了她的胳膊，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姐，现在怎么办……”
虞芊盈来到岳照庭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压低声音道：“岳照庭，我知道，天麒剑是你们偷走的。现在全城都在抓你，我念在昔日情分上救你一命。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整个虞家，不，甚至整个鸾溪城都要因你遭殃。”
虞芊盈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岳照庭，你还识得此物吗？”
“火凤玉……”岳照庭焦急地朝她伸出手，“把它还给我。”
虞芊盈的眼神却冷得彻骨，玉佩从她的掌心滑落，在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断为两截。
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你还留着它做什么？”泪水从虞芊盈的眼中夺眶而出，“岳照庭，青鸾玉我早就已经丢掉了，我们的一切都结束了。在韶雍你救过我，这回算我还你一条命。我答应想办法送你出城，就一定会做到。从那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虞芊盈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岳照庭望着火凤玉断裂的翅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