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
谁和谁有姻缘,好像是上天注定的,强求不得。
——题记
她父母提出赔偿她的青春损失费和误工费!
这个世界上,能够用金钱解决的事情,都是简单的事情,虽然这话说起来容易,当时对我来说做起来却有相当的难度,因为我需要四处筹措。终于在一个学校领导主持的仪式上,我们签了协议,然后我支付了一笔在当时看来比较巨额的费用给对方,一笔勾销了这段稀里糊涂的所谓的“爱情”。那时我没有一点法律意识,十年后作为律师的我为很多人代理过类似案件,都成功解决,现在想想有点可笑,有点可悲。转而一想,此一时彼一时,也许那是当时最好的解决方式,总而言之,我自由了,解放了!
所有领导都得罪了,你还能继续待在这里吗?但是不在这里待着,还能去哪里呢?我只能忍辱负重地工作和生活,没有教学任务的我,每天便是读书、读书、再读书,学习、学习、再学习。
在我人生最彷徨的时候,一个女孩走进我的世界。
梅是华东师大毕业的,自小在城里长大,那天她和一群刚刚毕业分配到我单位的同事去学校报到,是我接待了她们。前面提到,我的职位悠闲,因为没有课程给我安排,我成了校庆办公室的“主任”兼“科员”。校长临时给我一个任务:负责接待新来报到的教职员工,并带领她们参加学习、培训和劳动。
那天我从人群里一下子看到了她,就开始关注起来。
我那时是学校的“名人”,她也听说了我的故事,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对我深深的同情和理解。
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约她一起去爬青云山。她居然答应了!
青云山离我们县城不远,骑自行车不用一小时就到了。青云山是一处不大不小的风景区,据说是泰山顶的山头飞来这里形成的,所以泰山顶上是平的,叫作天街。青云山下就是青云湖,就是那个我曾经想长眠的地方。
北方的冬天寒气逼人,但那天我们爬上青云山的第一个山头,就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望着前面的三个山头,梅问我:“还爬吗?”我说:“爬!”她说:“我累了,不想爬了。”
“我背着你。”我说,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她开始有些不相信。我又重复一遍:“如果我背着你翻过两个山头,你能不能答应嫁给我?”
梅居然答应了!
我居然真的背着她翻过了两个山头!用了两个小时!我气喘吁吁地放下她,迫不及待地问:“可以嫁给我吗?”
“不行,除非再翻过一个山头!”她说。
我二话没说,背起她来就走。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背着她爬上了青云山的最高峰,差不多是三步一歇,几乎是拖着她上去的。后来我们到了阎王崖,那里是当地著名的风景点,以陡、险、峻闻名遐迩。
我瘫在岩石上,有气无力地问她:“可不可以嫁给我?”
她说:“我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你当了真!”
我当然就当了真,你想想:在这么危险的悬崖上,一个女子能够一动不动地赖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不下来,是对这个男人的一种怎样的信任啊!
1998年3月18日我们结婚的时候在学校附近的村庄租了一间房子,和房东住在一起,房东住堂屋,我们住东偏房。
结婚的家具都是用老家院子里种的梧桐树做的,我上学时母亲找人伐了梧桐树,锯成木板晒干,留起来,我结婚前用大卡车从老家拉到六十公里外的县城。为什么非要用梧桐木做结婚家具呢?
小时候,我家的院子种满了梧桐树,梧桐树叶长得比伞还大,炎热的夏天可以在树下乘凉。我家院子里经常坐满了拉家常的左邻右舍,晚上下雨,雨打树叶的声音很响,我在屋里睡得很香。冬天,树叶落了,树枝密密麻麻,错落有致,白天是鸟的天堂,晚上树枝成了无家可归的麻雀的“旅馆”。我长大后,母亲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咱家种这么多梧桐树吗?”我摇头,母亲说:“俗话说,“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你明白母亲的心思吗?到你结婚的时候给你做家具。”我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是我结婚时父母留给我的唯一的礼物,也是当时我家最重要的财产。
因此,用“家徒四壁”描述我的婚房不是非常准确,起码我家里还有一个电器,那就是一把手电筒,夜校放学的时候我和老婆一起从学校打着手电筒回到租住的家里。那年电视正好播放古天乐版的《神雕侠侣》,我们几乎都是在房东的屋里看的,有时房东不在家,我们就在门口焦急地等待,在期盼房东的时间里,我和梅就竞猜:杨过到底找到小龙女了吗?
1999年3月儿子出生了,给我们的生活平添了欢乐,也带来了负担。我们租住的房子里没有自来水,孩子的尿布都是我拿到村外一条小河中洗涮的,一次足有二十几条,我不敢抬头看旁边洗衣的村妇们,怕她们嘲笑我,于是心中不停地反问自己:难道苏轼的《浣溪沙》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写出来的吗?
两个人都在学校有工资,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结婚那年学校集资盖房子,每家要出大约3万块钱。3万块钱现在看来不多,那时可是天文数字,尤其是对于工薪阶层来说。在兄弟姐妹的帮助下,我和梅总算把房款凑齐了。说起来不相信,作为双职工的我们,那时就是典型的“月光族”,每月工资除了留一些必需的生活费,其余就用来还债。有时同时遇上几个同事结婚、生孩子等喜事,日子就捉襟见肘了。
虽然日子过得紧巴,但一家人其乐融融。我们经常带着儿子去游山玩水,享受大山的挑战和湖畔的阳光。记得那年暑假儿子一岁多点,我们来到青云山下的青云湖下游的一条小河,河水冰凉清澈,站在河边竟然发现许多小鱼小虾。于是我们回家拿了小网回来,把熟睡中的儿子放在一块平整的巨石上,担心他一翻身掉进水里去,就在他周围搬了几块石头挡住。儿子的安全问题解决了,我们就开始工作。小城市里生活的乐趣就在于可以亲近山川河流,享受大自然的馈赠。那天我们收获不小,满满的一桶小虾。回到家我就撸起袖子下了厨房,洗净虾,裹上面糊用油一炸,美味极了,儿子吃得很欢。
可惜,好景不长。2001年国家要求中等师范学校进行“撤、并、转”,很多中师升格合并到高校,而我们学校沦落到被撤销的命运,和另一家教育培训中心合并,政府对教师的政策是教师分流,可以报考其他学校,也可以进培训中心。
我们学校的大部分老师争着报考市一中,为了尽快离开这个学校,我也参加了考试,结果获得了笔试第二名,面试第三名,人家就要两个历史老师。那个竞争对手比我想进市一中的欲望更加强烈,因为他在乡镇中学,老婆在城里,属于两地分居,所以他就拼命地向评委请客送礼,我就傻傻地等待,就这样我落选了。
后来学校安排我教了一阵子语文,会写文章不一定会教语文啊,教学效果不好,还是回归本行,我又成了历史老师。学校没有生源,就没有学生,老师就没法上课,没法上课,还叫什么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