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衣橱里的苏格兰

世界上著名的游记作家中，数英国人最多。有人说这是因为专注于旅行的英国人最多，他们总有什么可以逃避：英国的等级制度、英国的食物、英国的天气。

距离产生美。对我来说，英国作为旅行目的地，很有其可取之处。尤其是苏格兰，对出生在南方的我来说，是永远向往的北方的一部分。这块土地有冷峻坚毅的性格，壮阔辽远的景致。比起明亮的夏季，苏格兰的寒冬更独有魅力。拍掉肩头的雪，推门向炉火正旺的壁炉走去，是每次北境之旅的高光时刻。

心仪的目的地各不相同，远行者的行李也总是各有千秋。英国人查特文在印度的火车上随身带着打字机和睡衣，道蒂则带着他英国式的严谨和《坎特伯雷故事集》前往非洲沼地。

我总要在旅行袋的角落里塞一条羊绒围巾，因为质地轻软，分量极轻，折叠后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是需要的时候，它可以帮我克服机舱的低温、各地机场的冷气、不够舒适的座椅。我们也一起经历过都市降温的夜晚，旷野起风的清晨。

关于我们愿意为喜爱的事经历怎样的辛苦，我曾和朋友说，虽然没有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但我经历过十二月底的苏格兰。圣安德鲁斯郊外的海滩上，每到深冬都会刮起带盐粒的强风，如果找准角度，可以背风后仰，然后稳稳地半躺在风里。这阵风，让我在圣安德鲁斯满城寻找羊绒衫。走进Pilmour Links那家墨绿色门楣的Johnstons of Elgin（约翰斯顿·埃尔金），我对店员说：我要去更北之地，但旅行袋空间有限，所以需要一件最暖最软最薄的羊绒衫。

后来，在高地的深夜，那件可以贴身穿着的米色羊绒衫总让我想起温柔铠甲这个词。

一次次前往高地，因为我喜欢苏格兰的冷峻开阔，连同它的风雪。现在身处千里之外，我明白过来，比起风雪严寒，我更喜欢的是苏格兰人用以抵抗这种气候的物品：温暖的烛光、金色的威士忌、厚实的大披肩、柔软的羊绒衫。它们是冬天的同义词，也是冬天的反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