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水无香
偶遇,常阳给陈朵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妈妈给她起的小名叫“朵朵”,期望她的一生像盛开的花朵一般鲜艳,但美好的愿望总是事与愿违。
七年前,痛苦而无奈的陈朵离开了安徽老家独自到浦江、江州打拼。漫长的七年间,陈朵见过太多名利场上的男人,要么浅薄无知、圆滑油腻,要么唯利是图、卑躬屈膝,要么骄横狂妄、颐指气使。常阳是她遇到的完全不一样的男人,清澈、平和,有着说不出的静气,好似一股凛冽的清流从混浊的世间流过;另有一种独特的贵气,逸而不飘,就像绚烂的旭日出现在了密布阴霾的天空。
常阳的品性,源于他另一个角色,大学客座教授。
“人生最重要、最值得追寻的东西,与一个老师带给学生的东西,二者应该保持一致,那就是幸福。我们一起探讨并解决如何获得幸福,就是我与你们需要共同完成的任务。”
“一所大学要想培养高贵的灵魂,首先要让学生看到高贵的灵魂,那就是这所大学的老师首先要有高贵的灵魂。现在的大学,不再需要循规蹈矩、照本宣科的教书匠,而需要具有务实的专业水准与高贵的人格尊严的灵魂导师。”
……
常阳还钟情旅行。
旅行能发现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世界。身随心走,人随心动,身后的路就是以脚为笔,画出的跋涉千里的画卷。这样的生活让常阳觉得自己是个富有得拥有了整个大自然的精神贵族。
在旅途中思考,在旅途中与自己的内心交流,这样的思考与交流会让一个人越来越通透。山可镇俗,水可涤妄,对心灵的长期滋养与浸润,让常阳不经意便流露出清透纯净、超然世外的气息。
“科技、智能、时代、潮流,在风驰电掣地向前飞奔着,而我却总想跳下这快车,在一个偏僻的小站,停一停,站一站,甚至想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一走。”
想象着穿一身随风飘荡的布衣长衫,站在风中,常阳自己都觉得洒脱。“这绝不是我的一时兴起,也不是完美主义,而是一种价值观或者简单地说就是一种态度的选择。这种选择,我将坚守一生,因为无论怎样,我绝不迷失自己。”
专业方面常阳也是一个优秀且低调的人。他主编出版了清华大学专业教材,还将全部稿酬以书的形式捐赠给大学新生,但他从不提及,陈朵也是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缘巧合下才意外知道的。
她问常阳为何不告诉她,常阳回答:“因为特殊的原因我没有上过清华,一直觉得很遗憾,但清华始终是我的一个梦。我不过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圆我的梦罢了。”
“你对自己的成就很淡然。”
“那些所谓的成就原本不值一提,那些东西也只为了取悦自己。我从没想过要惊扰任何人。我只喜欢一个人躲在无人注意、也无须去注意任何人的角落里,悠然自得地和自己玩儿。”
“庸人难解,真水无香。这是个真实得近乎透明的男人,像山间的清泉,你都能清晰地听到它流过时发出的叮叮咚咚的回音。”陈朵心里默想着,“常阳应该是这样一个人,世上的每个人都在变,随着环境的变化而不停地变,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对周围的一切变化都无动于衷,甚至毫不察觉,就那样云淡风轻地停泊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是一个安静的世界,他人无法轻易走进,只属于他自己的真实、美丽的世界。也是我异常向往的世界。”
“一个国家锤锤打打的石头,大部分后来不过变成了墓碑,它活埋了自己。”
“你也喜欢《瓦尔登湖》?”常阳太意外了。
陈朵点了点头,“‘我不想坐在客舱,宁可到桅杆前,站在世界的甲板上,因为在那里我能把群山中的月光看得最清楚。’不仅喜欢,而且痴迷。”
“只有痴迷那些神圣、高尚之人、之物、之事,方才对得起自己的人生。”
陈朵再次看了看常阳一汪深潭般沉静又有些宿命般忧郁的眼睛。
《瓦尔登湖》抹去了两人之间最后的一点生涩。
两个人就好似稀少的植物好不容易遇到了适合自己生长的土壤,这是天性使然。
“人生总是会突如其来地遇到意料之中的那个人。”
陈朵发现,这种“遇到”既让她惊讶,却又合乎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