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长久稳定的力量
晨跑结束后，王烛并未直接回家，而是转向了校园内的一处开阔广场。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们。
他们整齐地排成几排，跟随着站在最前方的一位老者缓缓舞动着双臂，动作轻柔而又不失力度，行云流水。
站在最前方的老者叫陈宗一，京师大学医学院的院长，当代中医界的泰山北斗，尽管已经年过八十，陈宗一却依然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
他身穿一件宽松的藏青色唐装，双手缓缓抬起，然后又慢慢下压。
在他身后，一众老教授们跟随着他的节奏，或抬手，或下压，或左右摇摆，动作虽然缓慢，却显得格外协调。
王烛来到广场边缘，看到这一幕，嘴角泛起微笑。
这是每天清晨都会上演的场景，已经成为了京师大学的一道独特风景，他轻轻活动了一下筋骨，便自然而然地加入到队伍的最后一排。
霜晨月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看到王烛已经开始打太极，也站到他身旁，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慢慢舞动。
整个广场陷入一种奇妙的宁静中。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与众人缓慢而又协调的动作交相辉映，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
王烛跟随着节奏，动作舒缓而又精准。
每一个动作，他都做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用力，也不显得软绵无力。
陈宗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队伍后方。当看到王烛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朝王烛招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王烛会意，从队伍中穿过，来到陈宗一身边。
陈宗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
“小烛，你跟我一起带练。”
王烛没有推辞，自然而然地站到了陈宗一身旁。
一老一少，动作出奇地一致。
陈宗一抬手，王烛也随之抬手。
陈宗一下压，王烛也跟着下压。
两人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动作节奏完全同步。
不过，虽然动作一致，但还是有些许不同。
陈宗一的动作柔和中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韵味，而王烛的动作则更加有力，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无穷潜力，随时可能爆发。
霜晨月站在队伍中，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出神。
她知道王烛很厉害，但此刻看到他能与德高望重的陈教授如此默契地配合，心中还是不免产生异样的感觉。
“这家伙，到底还有什么是不会的？”霜晨月心中暗自嘀咕，却又不自觉地把目光落在王烛身上挪不开。
三十分钟后，太极拳练习逐渐接近尾声。
陈宗一和王烛的动作也慢慢变得舒缓，最后双手合十，缓缓下压，整个太极拳套路圆满结束。
“好，今天就到这里。”陈宗一温和地说道：
“大家辛苦了。”
众人纷纷鼓掌，为愉快的晨练画上句号。
老教授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讨论刚才的太极拳要领，有的则闲聊家常，场面和谐，这样的晨练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陈宗一拍了拍王烛的肩膀：
“你的太极拳耍得越来越成熟了。”
王烛笑了笑：
“陈爷爷过奖了，我还有很多不足之处需要向您学习。”
“不必妄自菲薄，”陈宗一和蔼地说了一句，示意王烛与他一起走走。
两人并肩而行，缓步走在校园的小径上，晨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小烛啊，”陈宗一声音温和而沉稳：
“你对学武有什么看法？”
王烛略作思考，然后做出标准的回答：
“学武是一种修身养性的方式，也是强身健体的手段。通过练习武术，可以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同时还能培养意志力和专注力。”
陈宗一点了点头：
“说得不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学武的本质究竟是什么？是为了追求强身健体，还是为了获得攻伐之力？”
王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
“陈爷爷，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陈宗一笑了笑：
“这个问题，我也思考了很多年。年轻的时候，我曾经认为学武就是为了获得强大的力量，能够击败对手，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看法逐渐发生了变化。”
两人走到一处凉亭，陈宗一示意王烛坐下，他们面对面坐在石凳上，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远处传来鸟儿的啁啾声。
陈宗一继续说道：
“真正的学武不应该追求那种刻意通过高强度训练得来的力量。那种力量，本质上是在透支身体的潜力，为了获得短时间的爆发力而牺牲长期的健康。”
王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看，”陈宗一指着远处的一棵大树：
“这棵树从不需要刻意去锻炼，它只是按照自然的规律生长，吸收阳光、水分和养分。可是它却能够长得如此高大，枝繁叶茂。这就是顺应天道的结果。”
王烛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棵大树：
“您的意思是，真正的力量应该是自然而然产生的，而不是通过刻意训练获得的？”
“没错，”陈宗一点头肯定道：
“老虎从来不需要刻意去训练什么肌肉，它却能一掌拍出吨级的力量。再比如某些科幻电影里的外星超人，从小就能轻松抬起一辆汽车，这些才是真正的力量，是属于物种天生的优势。”
王烛看着陈宗一，微微颔首：
“这是经过成百上千万年进化的结果。”
陈宗一又道：
“人类同样也有这种力量，只是相对于更弱小的生物来说。一个普通成年人就能轻松抱起一只猫或者一只狗，这对于那些小动物来说，就是难以想象的力量。”
“顺其自然获得的力量，才是最长久、最稳定的力量，它不需要通过辛苦的训练获得，而是完全属于一种本能。”
王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那我们平时的锻炼和武术训练，是不是就没有意义了？”
陈宗一摇了摇头：
“适度的锻炼和训练当然是有益的。问题在于，很多人追求的是那种极限的、超出自身生理极限的力量。”
他停顿了一下：
“那些高强度健身的人，通过短时间的高强度训练，确实能获得远超常人的力量。但这是不属于这个生命层次应该有的力量。年轻的时候看不出问题，但等到老了之后，大多数人都会留下很多伤病。”
王烛点头表示理解。
“而且，”陈宗一继续开口：
“你有没有发现，真正坚持高强度训练的人其实很少？因为那样太苦太累了。这种行为本身就很反人性，人都是图享受安逸的。”
王烛若有所思：
“确实如此。我在学校里也看到，真正坚持锻炼的同学并不多。”
“没错。如果能在安逸舒服的前提下，还能提高身体素质，这才是最好的锻炼方式，也是最容易普及的。还符合生物自我发展的天地定理。”陈宗一微微一笑。
王烛沉思片刻，然后问道：
“陈爷爷，您认为应该怎样锻炼才是正确的？”
陈宗一笑了笑：
“我们刚才练的太极拳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动作缓慢，看似柔和，能够全面锻炼身体，增强体质。而且，练习太极拳不会给身体带来过度负担，反而能帮助调节身心，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
“修行，应该是让人感到舒适愉悦的过程，而不是痛苦的折磨。只有这样，才能坚持长期练习，最终达到身心合一的境界……”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陈宗一看了看天色，说道：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小烛，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王烛站起身，认真地回答：
“修行不仅仅是为了追求表面的力量，还要顺应自然规律，在修炼中寻找平衡。”
陈宗一点了点头：
“不要急于求成，保持平和的心态，慢慢体会其中的奥妙。”
两人一起走出凉亭，阳光照在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陈宗一拍了拍王烛的肩膀，说道：
“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记得按时吃早餐。”
王烛微笑着点头，目送陈宗一离开。
等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他才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王烛一直在思考陈宗一的话。
他对力量有着更深层次的理解，但陈宗一的观点却给了一个全新视角。
这个世界上，什么才是真正适合人类的修炼之道？
回到家中，王烛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坐在书桌前，拿出笔记本记录今天的感悟。
“真正的力量应该是自然而然产生的，不需要刻意训练。”王烛在本子上边写边思考。
这个观点很有意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高等生命体确实不需要刻意训练就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很多能力是与生俱来的。
但这个世界的情况不同，人类还处于进化的初级阶段，如果完全不进行“规则之外的干预”，生命层次很难短时间得到提升。
也许真正的修炼之道应该是在规则和干预之间找到平衡。
既不过分勉强身体，也不完全放任自流。
想到这里，王烛闭上眼睛，用一种全新的方式运转体内的能量。
这种方式不同于他以往的修炼方法，也不同于这个世界常见的锻炼方式，它更像是一种引导，让身体自然地产生能量，然后在体内循环流转。
随着能量的流动，王烛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身体变得更加轻盈，每一个细胞都充满活力。
“这就是顺应规则的力量吗？”王烛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
力量确实有了微弱的提升，而且来得自然，没有不适感。
看来没错了，在天地大环境没有改变的前提下，想要提升人类的生命层次力量，就要从自然法则去寻找突破点，因为这是这个世界运转的终极规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铃声响起。
王烛走去开门，霜晨月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你怎么来了？”王烛有些惊讶地问道。
霜晨月笑着说：
“我妈做了些早点，让我给你送来。她说你一个人在家，怕你不好好吃饭。”
王烛笑了笑，侧身让霜晨月进来：
“谢谢阿姨，也谢谢你特意跑一趟。”
霜晨月走进屋内，熟练地把食盒里的早点摆在餐桌上，她一边摆盘一边说：
“你就是太不注意身体了。每天早上跑那么多圈，也不知道累。”
王烛坐到餐桌前，看着眼前丰盛的早餐：
“我刚才正好在思考关于锻炼的问题。你说，人到底需不需要刻意去锻炼身体？”
霜晨月愣了一下，然后认真思考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答：
“我觉得还是需要的吧。不锻炼的话，身体会变得越来越差。”
王烛点点头：
“那为什么猛兽不需要刻意锻炼，却能保持很好的身体素质？”
霜晨月眨了眨眼睛：
“也许是因为它们的生活方式就是一种锻炼？进化得好？你看狮子就需要奔跑捕猎，猴子要在树上攀爬。”
“有道理，”王烛点头：
“所以你不觉得，人们的生活方式太脱离自然了吗？坐着办公，坐着看电视，很少有机会像动物那样自然地锻炼身体。”
霜晨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想让人的身体得到更自然的锻炼？”
王烛笑了笑：
“这只是一种思路。其实我在想，是不是有一种方法，既能符合人的生活习惯，又能让身体得到自然的锻炼和提升。”
霜晨月好奇地问：
“你有什么想法吗？”
王烛喝了口豆浆：
“还在思考中。不过我觉得关键可能在于找到一种能激发身体潜能的方法，让身体自然地变强，而不是通过外部的高强度训练。”
霜晨月觉得这个想法很跳脱，但为了不扫王烛的兴，她还是装作惊讶道：
“这么说的话，岂不是人人都能轻松变强了？”
“理论上是这样，但具体怎么做，还需要进一步研究和实践。”
两人一边吃早餐一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霜晨月虽然不像王烛那样有深厚的理论基础，但她的想法却常常能给王烛带来新的灵感。
吃完早餐，霜晨月帮忙收拾了餐具。
临走时，她突然问道：
“对了，你准备报考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
“还没想好。”
霜晨月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瞬，眼神中闪过难以察觉的黯淡。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角，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应，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选择京师大学呢。毕竟这里有这么多关心你的人。”
王烛装作没有看到霜晨月细微的情绪变化，继续说道：
“这里确实很好。不过有时候改变环境也许能带来新的思路。”
霜晨月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
“那你要好好考虑。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说完这句话，她匆忙转身，背对着王烛挥了挥手：
“我先走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霜晨月渐渐远去，脚步比来时要快了一些，肩膀也微微耷拉着。
阳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