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1-没办法的事情

史瓦罗决定相信孟开了。

其实这个阶段，可可利亚仍旧没有暴露自己的背叛。

你能说她表现的足够愚蠢，但愚蠢偶尔也是领导者们的特权，古代史有多少皇帝都会让人觉得，真不如放条狗坐在那个位置上。

权力和聪明大多数时候是联系的，可偶尔也会有外力介入——比如血缘政治，让权力可以交付到一些不那么聪明的人手里。

史瓦罗还可以犹豫。

但他看到了孟开和可可利亚的不同。

诚然孟开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说他不想要大守护者的位置，那就是纯纯的放屁了，没有人会相信。

追逐权力并不是判断的关键，关键是为了这份权力做了什么，以及打算用这份权力做点什么。

孟开为了这份权力已经舍弃了足够多，他也不是单方面的舍弃别人，连他自己都是计划里的旗子，承担着会突然暴毙的风险。

而与之相对应的可可利亚，此刻她躲在铁卫的后方，可铁卫和筑城者同时选择放弃了她。

这不是小作文的力量，只靠言语是不会有这种力量的，让她众叛亲离的关键还是她自己的行为。

筑城者也许有被利益驱动的成分，但铁卫的集体沉默，就是纯粹的不满意了。

一个被众人放弃的大守护者，一个为了文明平稳过渡，所以把自己压进枪膛的下层区领袖。

它必须选择孟开。

可可利亚开始暴雷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极端不利的场面让这位大守护者陷入了愤怒。

她并不责问自己多年来的荒唐操作，只是一味的因为筑城者和铁卫们的背叛而怒火中烧。

筑城者和铁卫当然要服从大守护者的命令的，至于说我想要杀死他们，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不是吗？

不管我想做什么事情，既然我还是大守护者，他们就应该服从我才对！

星核也沉默了。

它腐化感染大守护者的计划前所未有的成功，堪称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局——一个正值壮年还在统领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选择了投奔它。

可可利亚不是即将退休了，权力已经过渡到自己养女身上去的老人，也不是刚刚上任，很多事情没办法自由行动的新人。

她已经执行了很久把铁卫摁着头去送死的战略，封禁了上下层区，让下层区从矿工变成了矿奴。

即便如此，在未来列车组降临的年代，她也还是在当自己的大守护者，命令一旦传达就是没有人能够拒绝。

这应该是一件完美的好事情才对，怎么突然之间，这笨比就已经众叛亲离了？

它不懂，但只觉得有点难受。

当然，即使没有大守护者的身份，即使众叛亲离了，可可利亚也还保有她最基础的价值——她的身体。

而现在的问题是，她可能保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这是一场歼灭战，以一方的死亡作为结束。

这个地方接近克里珀堡，算是贝洛伯格的中心。

可可利亚要能在这种地方冲出包围圈，她就不会只是个命途行者这么简单的身份了。

史瓦罗还在评估。

一直不动手的原因就是因为不相信星核就这点手段。

和孟开一样，当星核执着于大守护者的时候，两个人放弃了猜测原因，转而强加了一种解释——一定是成为大守护者的人有某种特殊性，所以星核执着于此。

这理由其实蛮荒诞的，但他们都愿意接受现实。

现实就是，当一个远比你强大的局外人选择了你的对手作为投资产品的时候，你就必须把它当成比你特殊的强者来考虑。

有鉴于此，史瓦罗在等待星核出手帮助可可利亚。

这也是孟开保持沉默的原因。

他相信史瓦罗比自己更加擅长判断可行性，它觉得不可行，那就不要强求。

技术人员说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强求不来。

它看着可可利亚一步步走向死亡。

人海战术在多个环境之中都是有绝对的价值的，可可利亚在人群之中脱不了身，那就只能够死在这里。

她不是千军辟易的猛将，大守护者也确实不可能是冲锋在前的角色。

皇帝能御驾亲征，但亲征到把自己扔到战场前方去的皇帝就很少见了。

可可利亚的生机在这种情况下越发的微薄，但史瓦罗并没有放松。

机械生命有这么一点好处，它们设定了目的之后，在目的达成之前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既然设定了以可可利亚的死作为谢幕演出，她不死，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孟开醒了过来。

他对战场没有足够的顾及，是史瓦罗把他拉起来的。

“她快死了。”

史瓦罗下达了最终判断。

“哦？要到阶段变身的时候了？”孟开挑了挑眉，从脚边提起了一把大狙——单发、瞄准镜、远程索敌，炮筒当然也是狙。

他们两个都在等待可可利亚的变身。

当然，如果没有二阶段变身直接就死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孟开的呼吸平静，将准心对准了可可利亚。

筑城者也没有打算留手。

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考虑活捉的，贝洛伯格的科技树毕竟不是封建时代的科技树，大守护者的传承方式比较繁琐，虽然筑城者也可以影响和干涉这个程序，但最好还是带着前任大守护者会方便一些。

但可可利亚能够带来的好处，远没有她包含的风险大。

她是目前的正统，保持着大守护者的身份同时又和贝洛伯格外界的糟糕环境有极大的关系，

这样的敌人，最好还是死一死，不能因为贪图她守护者的正统做多余的事情。

可可利亚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快要死了。

在濒死的尽头，大守护者，一个开始筹备摧毁文明火种的女人表现得和一个凡人毫无区别。

孟开突兀地分神了。

他想到了在剧情之中，铁卫曾经簇拥可可利亚回避某种灾难，但他们并不知道，其实这种灾难就是可可利亚引动的。

而最后，在这些尽忠职守的卫兵死后，可可利亚十分厌弃他们的“愚蠢”，蔑视这些人为了维护她而出现的牺牲事件。

挺抽象的。

她一个大守护者率先背叛了人民，然后质疑贝洛伯格人的愚蠢。

好家伙，谁能够想到她能够背叛呢？一把手背叛，就是把脑浆都烧沸腾了，他们也想不到这一步。

“原来你也就是这么一个愚蠢的货色啊。”

“我还以为你有这么高傲自信的说法，面临死亡的时候会有什么不同呢。”

人们千年来忙碌着编织勇气的赞歌，却不曾真的思考对于宇宙而言，他们有多么渺小。

可可利亚得到了答案，是人类太傲慢了，他们目光短浅需要纠正。

有了一个想法之后，她坚定的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并且真的走在了毁灭贝洛伯格的路上。

可她的死亡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铁卫，她惊叫、挣扎、怒火渐渐被恐惧所压制，居然还开始了讲道理。

她在描述自己作为大守护者的地位，强调一切都是误会，都是敌人编制的谎言。

眼见筑城者说不通，她又看向了铁卫，表明这一切都是筑城者的内部叛乱。

孟开无心欣赏，只觉得吵闹。

为什么她不能赶快去死呢？

他低声呢喃，脑海中却开始浮现另外的声音。

“嘘，保持沉默。”孟开想到，“你的棋子还没有死，不要这么早就暴露你的筹码，这样会显得你实在是太弱小了。”

对方真的保持了沉默，而于此同时，可可利亚完成了自己的变身。

她的能量级开始飙升，然而遗憾的是，这里是贝洛伯格。

这里有最多最强大的敌人，而星核远在永冬岭，是一个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抵达的地方了。

如果剧情里布洛妮娅不去送这个人头，而是连夜带着列车组突袭，可可利亚也会面对相同的窘境。

作为人类，她足够强，可毕竟还是个人类。

面对星核精，冰里的姑娘和小龙人这种非人类就差的太多了，她后来变成非人类了，那才勉强有资格和这些非人类碰一碰。

而此刻她的异化不够深入，想要不当人但还不得不当一个人，同为人类的军队也可以用数量去碾压她。

她不够强，哪怕是后来变身了之后，她也还是不够强。

孟开冷眼旁观。

和记忆中的BOSS模式相比，这个阶段的可可利亚身上只有某些虚像，显然隔着漫长的距离，又被拘束装置束缚，它虽然可以尽力去营救自己的棋子，但它本身也做不到更多的支持了。

“完全的怪物。”史瓦罗的机械眼失去了猩红之色。

这一刻，它完全摆脱了来自机械底层逻辑的束缚，于是它踏上了正面的战场。

成群的机械生命将铁卫的位置挤出去，然后它们自己抗在了前线。

小心谨慎是没有错，史瓦罗担心自己一击不成会被强制夺权，然后变成此刻正义之友孟开的敌人。所以它小心谨慎，只是在等待一个唯一的机会。

但它也不可能想到，可可利亚自己把自己的大守护者的位置给玩没了，这是不会出现在计划之中的东西——计划确实依赖敌人犯错，可从来没有那个军事统帅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以对方会自己把自己弄得众叛亲离，变成非人类当作预设条件。

你可以等待对手犯错，但你赢的理由总不能全是因为对手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吧？

你就一点都不需要努力，只要踏上了战场，然后对手就会把自己玩崩？

没有人会玩这种侥幸游戏的。

但现实就是，筑城者选择了弹幕最多的打法，而可可利亚变成了怪物。

反而是孟开，他移开了武器，笑容畅快。

“他们有妥协的想法了。”

筑城者看起来没打算死扛到底，他们之中大概有人看出来了孟开的能力——成编制的机械部队，武力让他们意识到了和孟开死磕就只能够变成死人，让贝洛伯格变成一片废墟。

所以他们选择了配合孟开的说辞，比如宣扬机械人部队的主导权在孟开死后开始恢复了正常的机制，比如直接把可可利亚打入叛徒的行列。

他们的配合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

筑城者的身份有什么稀罕的呢？

没有筑城者，我在新时代如果还是贵族的话，那就埋葬掉这个老旧的时代吧。

反正，我的地位不曾变化。

在新旧两个朝代交替的时候，大臣可以逢迎新的主人，但皇帝不行，皇帝只能死。

筑城者只是大臣，而非皇帝。

另一边，筑城者的阵营之中。

杰帕德面色看上去已经正常了很多，【丰饶】命途的命途行者大多拥有这样超凡的治愈能力，筑城者雄踞贝洛伯格很久了，他们有各种各样的人才为他们工作。

“这是你的要求，杰帕德。”有人沉声说道，“但我不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如果您真的不明白，您就不会配合我了。”杰帕德神色复杂，“我们不能要一个破烂的贝洛伯格。”

“而且，可可利亚真的变成了一个怪物。”

有人相信孟开的说辞的，他们回顾往昔觉得可可利亚的军事水平真的变化的太快了。

尚且还是下一任大守护者的时候，她是个实干家。

当上大守护者的初期，她也足够热诚认真。

而近些年，她突然成智障了。

大家平日里不好说，实际上内心都有一杆秤，孟开给了个理由他们就敢相信。

当然，是不是真的其实无所谓，她这个表现无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都应该被架起来处以死刑了。

现在就更加不是问题了，她确实变成了一个怪物。

“姐姐并没有死，你们关押了希儿，抓住了布洛妮娅，我们双方并没有真的必须决定生死的冲突。”

杰帕德的说辞有些违心。

人死了万事皆休，人没死什么都能谈，这是个理论上的答案，事实上他还记着自己被当成炸弹去炸了希露瓦，希儿被当成弃子带着布洛妮娅扔给了筑城者。

他耿耿于怀，但他摸不到孟开。

在这种情况下，他得为活人考虑。

朗道家不是只有他和希露瓦的，孙策杀了陆逊的家人，陆家最后也还得认孙吴政权当爹，陆家的根基在江东，他只能在江东吃饭，而江东做饭的人当时就是孙吴政权。

更何况杰帕德这边人都没死，他更得为活人考虑了。

“他也有这个意思的，否则这个小姑娘不该活着。”

他们说的是希儿。

作为弃子，在完成了既定任务之后，希儿其实就该死了。

一个漂亮的姑娘落到敌人的手里，讲道理，在那一刻让她死反而是一种仁慈。

孟开肯定有这个把握的，他的卑鄙和谨慎让杰帕德这个对他充满了偏见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个合格的混账。

但他没有这么做。

“很多年后，我们又一次要把权力和财富的机会交给别人来决定了。”有人低声说道，“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弱者没有话语权。”

他们抓住了希儿，但却只是好好招待。

救回了布洛妮娅，却不做任何的施救措施。

因为这两个人的背景不同，孟开很强，而可可利亚是众矢之的，布洛妮娅是即将成为死人的前任大守护者的女儿。

她不值得被救。

他们赢不了，只要能够保住基础的地位，他们就可以接受逢迎孟开。

千年来的道理从来都是这样的，弱者没有话语权，他们依附于强者为生。

只是这一次，连个契约都没有，全靠大家默契的情况还是太少见了。

万一这鸟人不守信用呢？说好的默契他到时候两手一摊说又没有白纸黑字，我凭什么给你这些东西？

那就真的要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