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

隔天是周末。

许海燕起了个大早，先开车把姗姗送去辅导班上课，然后返回到家里开始忙活。

新家的位置紧邻闹市区，生活很便利，她走之前在生鲜网站上订了一堆菜。回来的时候，菜已经被放到了楼下的大厅。

她开始洗洗涮涮，一直忙活到了中午，去辅导班接了女儿，娘俩在外面凑合吃了一点东西，然后又到了学琴的老师那里。

姗姗的学习成绩不太行。但小提琴拉了已经有八年了，还算是小有所成，拿回过不少奖杯奖状的。不过，跟他们学校里的那些动辄出国比赛，拿“国际奖”的同学们比起来，这也只能算个“基本操作”。

这次去，学琴老师告诉许海燕，十二月中旬在海城有一场比赛，是海城音乐学院主办的，含金量还挺高。让姗姗好好练一练，争取拿个奖，为将来铺路。

许海燕面上笑着点头，心里却开始暗自算账：周末去一趟海城，住两天，连报名参赛加食宿，比赛完肯定还得让姗姗玩上一天，少不得一万多得花出去。

到了傍晚，何静带着小女儿心怡，拎着大包小包来给她们“暖炕”了。

本来许海燕要下楼去接，何静非说不用，又不是不认识路。很快娘俩就上了楼。

开门的一刻，许海燕稍微愣了一下。她前一阵忙着房子的事情，得有两三个月没见何静了，何静看上去好像瘦了不少，精神状态也有些疲惫的样子。

她心直口快，当即就问何静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了？

何静笑着摆了摆手，说不是，她最近减肥成功了。

好好的又不胖，减什么肥？

许海燕忍不住嘟囔着，拿了拖鞋给她们换上，然后带着娘俩开始参观新家。何静一面看一面感叹变化真大。

也是，当初许海燕带着她来看房的时候，这就是个又老又破的半毛坯。没想到装修好了一看，还真不错。

可不么。许海燕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

打从去年底把房子买下来，到完成装修，又用了一个夏天通风散味儿。再配上家具，软装，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的活儿，每一样都是许海燕亲力亲为。到现在，整整十个月，真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当然，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房子，虽然是十几年房龄的老楼，但是胜在地段好。

从这里往南两个路口就是海湾路。离地铁站只有不到五百米，离海边的直线距离也不到两公里。而且户型空间大，朝向好，楼层也居中。

阳台被做成一整面的落地窗，望出去，能看到海湾路上林立的写字楼，还能看到更远处的帆船码头和海的一点边角。

要知道在绿城，哪怕只能看到一点边角，也算得上“海景房”的。

装修上比较简单，没有什么花里胡哨，一切以方便生活，舒适大方为主。但家具和家电方面绝对不凑合，算是把钱都用在了“刀刃”上。

不错，真不错。何静连连夸奖。

参观完毕，姗姗迫不及待地拉着心怡，钻进了她自己精心布置的“闺房”里，玩她们女孩子感兴趣的玩意儿去了。何静打开地上那一堆购物袋，开始一样一样地往外掏东西。

许海燕不禁失笑，这是哪里是“暖炕”，这简直是慰问灾民来了。没想到何静竟然买了那么一大堆吃的喝的。眼看要把家里的双开门冰箱给填满了。

她一个劲儿叹气嫌何静乱花钱，说这也太多了，根本就吃不完。

何静却说，这些菜都耐放，她们娘俩可以慢慢吃。省得许海燕忙起来顾不上好好吃饭，老是跟姗姗两人叫外卖凑合。

还有这个——送给你的，乔迁礼物。

最后，何静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盒子。

许海燕打开，是个非常有艺术气质的铜摆件，嵌在古朴的木质底座上。只不过，她左右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来究竟是个什么造型。

你看，它像不像一只振翅高飞的鸟？何静举起来让她看。

这么看的话，还真有点像，许海燕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何静说，这是她曾经的一个学生，考入了美院之后送她的作品。她觉得寓意不错，就给许海燕拿了过来。

何静是老师。老师的品位自然是错不了的。许海燕连声道谢，然后在客厅的实木书架上找了个好位置，把“铜鸟”端端正正放了进去。

许海燕开始炒菜，何静帮忙洗切水果，拌凉菜。听着小屋里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笑声，许海燕不禁莞尔，想起了自己与何静的少女时代。

转头又是一番感叹：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正在拌凉菜的何静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她们俩从初中时就是同学。

许海燕老家是绿城周边农村的，爸妈早年跟着工程队进城干活，赚了钱，就在城郊结合部的装饰器材市场开了个小五金店。

因为没空管孩子，许海燕小时候一直跟着爷爷奶奶待在村里。可是后来，爸妈生了妹妹，却把妹妹留在身边养着。一直到许海燕读完了小学，因为村里没有初中，这才被接到了市里。

第一天到学校的时候，所有人都嫌她穿着土气，不愿意搭理她。何静是唯一一个跟她说话的人。后来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何静学习好，大学考上了绿城本地唯一的985。许海燕则费了牛劲儿才勉强读了个大专。

何静家里是书香门第，父母都是资深教育工作者。一早就给她铺好了路子。她在学校的时候就考出了证。一毕业就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当老师。那会儿许海燕毕业都一年了，还在“骑驴子找马”地频繁换工作呢。

何静结婚也比许海燕早，老公陈平是她的大学同学。在城建集团下属的公司。事业编，铁饭碗。

就连两人生的两个孩子，也都随了爹妈的优点。大儿子书博去年考上北方一所理工学院，已经离家读书去了。小女儿心怡比姗姗小一岁，刚上初一。学习好，还听话懂事，从来不用何静多操心。

何静干活十分麻利，很快就捣鼓出了两盘凉菜，又洗切好了水果，摆了盘，端上桌。

吃饭的时候，许海燕高兴，开了一瓶客户送她的，据说挺贵的红酒。

喝了一点酒，两个女人的话开始多起来。从小时候一路聊到了现在。说起少女时代的那些事儿，许海燕咯咯地笑着。

笑着笑着，眼角就带上了泪。

这会儿，两个小女孩又回到小屋去了，门也关紧了。

借着酒劲儿，许海燕骂起了前夫宋志远。

上周末，刚搬完家，晚上娘俩吃饭的时候，姗姗忽然抱怨起来，说许海燕不应该把爸爸给“抛弃”了。如今她们吃好的喝好的，住这么好的大房子。可爸爸一个人过得那么惨，生了病都没人管，太可怜了。

话是谁教给的，不用想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