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始于何时？
每当我开设未来思维的课程或工作坊时，都会以一个小游戏开始，这个游戏的名字叫“未来始于何时？”。我问每一位学员：“如果未来是指你生活中的许多或大部分事情都会与现在不一样，那么这个未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让他们把答案写下来，可以是几天、几周、几个月或几年。
这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也没有唯一的正确答案。实际上，通常会出现几十个不同的答案，每个答案都合理：从现在算起1年后、5年后、10年后、20年后（想想你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让每个人高举自己的答案展示给别人看，然后请所有人按时间轴排列成一队。答案中时间最短的人站在第一位，时间最长的人站在最后，其他人按照由短到长的顺序排在中间。
此时，很显然，有各种各样的答案。我让队伍最前面、最后面及中间的一些人给出更详细的解释。他们的回答通常是非常个人化的。“从现在算起的6个月后。”参加斯坦福大学继续教育课程的一位女性曾这样回答。她的丈夫在不久前突然去世，对她来说，一夜之间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她感到彷徨不安，不知道是否还能期待有什么是可以长期不变的。根据我的经验，这种情况很普遍：在面对“未来始于何时？”这个问题时，回答时间最短的人可能最近经历了重大的损失或变故。
而在我组织的高中生工作坊上，有个男生回答“3个月”，原因与上面所说的情况恰恰相反。他3个月后将从高中毕业。这个转折点感觉就像是一个全新的开始。研究表明，这种情况也很普遍：随着我们离实现一个长期目标更进一步，我们会以更加开放的心态面对改变的可能性。我们期待一段旅程的结束，并盼望能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从今天起的521天之后。”我的另一个学生曾给出一个非常具体的答案。原来她快速计算了一下，再过521天，她就30岁了。那些具有里程碑性质的生日也常常让我们期待重大变化的发生，这种变化不仅改变我们自己的生活，还改变我们周围的世界。当我们自己改变的时候，我们认为整个世界都会改变，这可能有点以自我为中心！尽管如此，当我们面临重大变化时，如果生活中有一些固定不变的活动安排，那会非常有用。
未来还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呢？“2020年11月3日星期二。”有人在2017年回答道。“那是下次美国总统大选的日子。”他进一步解释，显然是希望下次大选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并不是每个人的头脑中都对未来设定了如此精确的转折点。但很多人的确认为显著的变化是一种安排好的固定进程，因此一直期待不久的将来能有新事物的出现。比如，政治选举，或为球迷举办的选秀活动，甚至，有个带有强烈艺术气质的学生告诉我，还包括新一年的流行色。
此外，人们还经常表示，自己写下的答案并没有特别的理由。有人可能会说：“未来从10年后开始，因为我觉得它太遥远了。”这千真万确。未来是一个让人感觉足够遥远的、让事情真正发生改变的时刻。它是一个绝对主观的事实。当你感觉准备好迎接剧烈的改变时，未来就开始了：巨大的改变，可怕的改变，祈盼的改变，疯狂的改变。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才喜欢玩“未来始于何时？”这个游戏。从人们的答案中，我能了解到与他们精神状态相关的重要信息。如果答案中的时间比较短，如不到5年，则意味着他们要么对变化非常敏感，要么非常开放，要么现在正在经历变化。如果答案中的时间特别长，比如40年、50年，甚至100年，则揭示出以下问题：他们也许对社会或个人生活的变化节奏感到沮丧，甚至感到停滞不前，以至于他们无法想象短期内会发生重大变化，甚至在他们的有生之年都无法想象。也许，他们非常有耐心，有极大的勇气和决心，为漫长的前路做规划。也许，他们认为没有必要做出重大改变，并乐于尽可能地保持现状。如果要确定他们具体属于哪种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讨论，但根据我的经验，以“未来始于何时？”开始一段对话，是个值得一试的好办法。
在上面提到的各种不同情况中，10年是“未来始于何时？”最常见的答案。在我从一万多名学生那里收集到的答案中，几乎人人都同意：10年的时间足以让社会和自己的生活发生显著变化。
是什么把10年变成了一个如此神奇的数字？
结合我们的生活经历和社会习俗，大多数人都已经内化了10年的力量来创造变革。我们把自己的生活视作一系列以10年为单位的组合：20多岁、30多岁、40多岁等。通过这些重要年份的生日，我们问自己希望未来10年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们把10年视作讨论社会变化的时间单位：想想看，20世纪20年代和20世纪10年代有哪些不同？20世纪60年代和20世纪50年代有哪些不同？或者，21世纪20年代和20世纪10年代有哪些不同？10年能够发生多大变化，任何一个年龄超过10岁的人，或学过历史的人，对此都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心理模型。
如果你看看近代史，10年似乎真的像是一个神奇数字。你能找到大量的例子，新想法和新行动在10年的时间跨度（误差只有几个月）里创造了一个以前难以想象的社会现实。尤其是那些取得了历史性胜利的社会运动，以及具有全球性影响力的新技术更是如此。以下几个例子前后时间误差不超过几个月：
●美国反对种族隔离的民权运动，从首次抵制公交座位种族隔离，到成功通过《民权法案》，历经9年（1955—1964年）。
●从国际社会第一次对南非种族隔离主义者的种族隔离制度进行经济制裁，到后来制定了一部赋予南非黑人和其他种族公民权的新宪法，历经11年（1985—1996年）。
●从只有1 600万人使用互联网，且其中大部分是科学家和学术研究人员，并且他们曾认为互联网仅是一个用来分享科学数据的工具，到发展出10亿互联网用户，历经10年（1991—2001年）。
●从第一部苹果手机发布，到全球大多数人都拥有智能手机，创造了一个始终在线沟通的新时代，历经10年（2007—2017年）。
●Facebook从只有1个用户到每日活跃用户高达10亿，成为首个用户超过全球人口1/3的产品，历经11年（2004—2015年）。
●比特币从仅仅是一篇科学文章中论述的设想到市值接近1万亿美元，高于美国三大银行市值的总和，历经11年（2008—2019年）。
●从爱彼迎和优步的建立，到有36%的美国劳动者在以某种形式做零工，历经10年（2008—2018年）。
●Zoom从第一次用户测试会议到被誉为美国人在新冠疫情期间的一条重要生命线，被人们用于学习、召开工作会议、与亲友保持联系，成为名副其实的工具，历经9年（2011—2020年）。
换句话说：现在的小实验，10年后可能会变得十分普遍甚至改变世界。至于那些现在看起来不可能实现或难以想象的社会变革，10年后也会发生变化。
当然，并非所有的变革目标都能在10年内实现，很多社会运动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前进的步伐不会在10年后停止。展望未来10年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要看到一切都会按照这个时间轴发生，但也有充足的证据表明，几乎任何事都能按照这个时间轴发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10年能帮助我们理清思路。10年能帮助我们考虑那些我们可能会忽略的可能性。当我们尝试想象自己准备好面对戏剧性的混乱局面时，或以激进的方式重新思考何为常态时，10年甚至让我们松了一口气，因为它给我们预留了做准备的时间。因此，每当我带领人们去体验未来的心理时间之旅时，我几乎总是把时间设定在10年后。未来学家希望人们去往一个他们相信万物皆可改变的地方，即便是那些如今看起来难以改变的事物。
当思考一条为期10年的时间轴时，这不仅意味着我们更倾向于相信世界会发生巨大的改变，还意味着我们会更乐观、更满怀希望，相信通过努力我们可以做出改变。这与一种名为“时间充裕”（Time Spaciousness）的心理现象有关。它是一种轻松的、有胜任力的感觉，即感到有足够的时间去做真正重要的事情，为了创造我们想要的未来，斟酌我们的选择，制订计划，更自信地采取行动。当我们思考几天或几周内可能发生的事情时，几乎不可能感觉到时间充裕。但要思考未来10年……啊，有这么多时间呀！在为期10年的时间轴上，我们并不觉得匆忙。我们有足够的机会来培养新技能，收集资源，招募盟友，从错误中吸取教训，从挫折中恢复如初，为了得到最好的结果，去做任何我们需要做的事情。这种富足感让我们不再那么讨厌风险，并因此更有创造力。我们拥有充裕的时间去尝试各种创意，尝试新事物，去实验，直到我们弄清楚哪些是可行的方法。
有趣的是，大脑对充足的空间和充足的时间做出反应的方式是一样的。研究发现，当身处天花板更高的房间或开阔的户外环境中时，我们也会以更具创造性的方式思考，为自己设定更高的“终极”目标。有了终极目标，我们会集中关注更高的上限：我们能想象到的终极目标和最佳结果是什么？因此，我喜欢把为期10年的时间轴想象成一个心灵上的大教堂或大峡谷，它提升了想象的上限。
当感到时间紧迫时，我们就像被困在一个没有窗户、令人感到压抑的小房间里一样。我们变得畏缩，想象力匮乏。我们采用“最低”目标，这意味着我们做事情时只求合格，从而避免出现糟糕的结果。正如一个心理学家团队所说的那样：“终极目标反映了一个人希望达成的上限，而最低目标则反映出一个人能够接受的基本需求或最小需求。”
你每天醒来时，是专注于终极目标，还是最低目标？你觉得时间充裕，还是时间紧迫？把你（或你的家人、社区、组织）的目标设定在一个过短的时间轴上，通常会导致时间紧迫的感觉。如果太忙，也会这样，但这不是你能一直掌控的事。因此，当你思考自己想要实现的改变时，与其大幅减少日程安排上的项目，不如控制想象的未来有多远更容易些。
你也许不习惯在长达10年的时间轴上设定目标。我们通常想以年为单位做出个人的改变，比如在新年伊始制订新年计划。但是，年计划无法帮助你将思考最大化，而且如果你正尝试在短短一年内实现一个特别大的目标，你也不可能感到时间充裕。因此，不妨在下个元旦尝试建立一个新传统。制订一个10年规划。如果你有10年的时间，你（或你的家人、社区、组织）能实现什么目标？如果你把一个新习惯坚持了10年，那么这个习惯会带来什么样的长期影响？让你的大脑尝试一些更大的可能性。现在乍一听，你也许觉得这个想法没什么吸引力。谈到计划，你并不想等到10年之后再改变，而是想要尽快做出改变！因此，不妨继续制订一些短期计划。当你这么做的时候，尝试着把这一想象再往后推10年。
如果你想现在就体验一下时间充裕的感觉，尝试选择一个小任务，比如给自己10年的期限读完这本书。你也许会想，时间这么多，自己更有可能拖延下去，可能永远都找不到时间去阅读它。但矛盾在于，当你感觉时间紧迫时，拖延的可能性会更大。当你觉得自己完成某事的时间较少时，你就会做得更少。当你觉得自己有充足的时间时，你就会做得更多。研究表明，这与一个人有多少“自由”时间或计划外的时间毫无关系。重要的是，你的大脑是否能感知到时间充裕。不妨试一试给自己一个奢侈的10年时间期限。你也许会惊讶，在你觉得时间充足的情况下，你做事的效率会更高，你会更快乐，并因此更能掌控自己的时间轴，反之，你就会拖延。
我真的想让你试一试，在日历上设定一个读完这本书的最终期限，或是完成其他小目标的期限。你可以使用日历来制订未来10年甚至100年的计划。我强烈建议你把它当作一次思维实验！
当你在心里或数字设备上设定好日历后，让我们尝试开启一次心理时间之旅。想想看，10年后的你一觉醒来，让你感到异常兴奋的某件事或某个东西，你在日历上标记着一项特别的活动，会是什么？
为了帮助你更清晰地想象这个未来场景，你要从日历上的今天穿越到10年后。现在，请回答以下问题：10年后的这天，你做了什么规划？和谁一起做的？你会穿什么衣服？你需要哪些材料？为什么这个活动对你很重要，或让你觉得兴奋？你现在有什么感受？试着回答以上所有问题，尽可能生动地想象未来的这一天。务必要想象出，到时候你和你的生活环境与现在有哪些不同，这些差异将如何改变你想要做或有能力做的事。
正如任何一次前往遥远未来的心灵时间之旅一样，你的大脑可能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才能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有时候，你先把想象的种子播撒在脑海中，稍后再回来，这种方式可能会有帮助。不妨保持日历的开放性，继续尝试各种可能性。我给你提出一个挑战，把令人兴奋的事，能改变生活的事，都标记到现实世界的日历上，期限为未来10年。你将有整整10年的时间来决定自己是否真的想要实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