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阴阳怪气的侄女
裴殊瑾迈过门槛,正要给老夫人请安,发现她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似乎是什么麻辣香锅,串串和糖。加上这肉嘟嘟的小脸,竟有几分可爱。
裴殊瑾忽略心底的异样,听着有些陌生的词汇,虽有疑惑,还是守礼说道:
“在下见过老夫人。”
陆珍珠猛然被惊醒。
什么情况,她下哪了。
陆珍珠刚才觉得口渴,想起廊下的奴仆被打发了,就让双桐去做壶热水来。
怕纪宁承半夜来检查,暂时把披风收到香案下了。
这是又不小心睡着了。
她还梦到了火锅,串串,糖葫芦。
然后刚下到火锅里的土豆片,就这么飞了。
陆珍珠怒视着罪寇祸首,发现不是双桐。
裴殊瑾?
他怎么来了。
裴殊瑾没等到老夫人回一句,反而看到她瞪大了眼睛。
一脸愤怒的样子,像是隔壁大黄被偷了肉骨头的表情。
他维持着拱手的动作,想起白日里她眼中划过的那一丝狡黠。
此时倒更像她的真性情,而非一个端庄持重的长辈。
说起来,她似乎也没有多大。
应是与自己同年,二十一岁吧。
陆珍珠没想到自己即将被裴殊瑾识破,以她认为的最快速度,收拾好表情,袖子一甩,顿时难过起来。
“侯爷怎么就这么丢下妾身去了。”
裴殊瑾本是想安慰一句的,却看到了老夫人下手在后头掐了一下,眼泪霎时就下来了。
他到底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怎么会不明白。
一时间,裴殊瑾竟有些进退两难。
裴殊瑾只好走到香案前,先替自己解释道:
“深夜来此,也是想为侯爷上一柱香。”
今儿翰林院都是酸他巴结了宁安侯府,笑他去太晚的。
裴殊瑾一向没有攀附之心,只敬重宁安侯是为英雄。
完成他之夙愿,教导世子而已。
裴殊瑾想起从前,不免露出戚色,低头要压下这种情绪时,看到香案下露出的披风一角。
谁会在灵堂,把东西放在这。
裴殊瑾转头,陆珍珠没由来的一阵儿心虚。
早知道就不让双桐去做热水了。
“贤侄,我……咳咳咳……头疼啊”
这次陆珍珠只能用苦肉计了。
裴殊瑾动了动唇,规劝的话,突然说不出了。
她也不过是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在这诺大的家宅中没了顶梁柱,已然十分可怜了。
裴殊瑾的语气中,带着他都不知道的温柔。
“老夫人还是该爱惜自己。”
他说完,便将烧香时放在地上的灯拿了起来。
就着月色,往黑暗吞噬的院中走去。
徒留陆珍珠摸不到头脑。
到底信没信啊。
等双桐端着热茶水回来,就看到老夫人望着幽深的门外长路,一脸的茫然,不由得问道:
“老夫人,您看什么呢?”
别是被鬼上身了吧。
双桐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
陆珍珠回神,叹了一口气。
“双桐,明儿咱们改值白班。”
绝对不能再遇上裴殊瑾了。
就是遇上了,也得有个提醒的人在。
双桐自是没所谓白天晚上,反正也是伺候老夫人,只要老夫人没事就好,便应声答是。
转天陆珍珠就寻了理由,和尤氏带着孙子守白天,至于晚上,自然是换纪宁承兄妹来。
只是白日就没晚上清闲了,总有不同官职的大人带着家属来吊唁。
好在陆珍珠有一品诰命在身,不用下跪,只需鞠躬,作家属答礼。
但官职较高或侯爵公伯的家眷夫人,又或者是长辈一类的,还要陆珍珠送到垂花门去。
等又送走一位伯公老夫人后,陆珍珠只觉得腰酸背痛。
不知该说宁安侯人缘太好,还是巴结的人太多。
这一天下来,真是够辛苦的。
陆珍珠指着院里一处歇脚的藤下石桌说道:
“咱们去那边歇一会儿。”
石凳有些凉,好在这时候穿的还算厚实,陆珍珠就不用在意了,她搭着双桂的手坐下,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
双桂见状,在后头给老夫人捏肩。
陆珍珠看力道合适还舒服,难得能在这里松快一会儿,就没有拒绝,还夸赞了双桂两句。
“大伯母可真会躲清闲啊。”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
月洞门里,已经出嫁的纪四娘子走了出来。
她才去过偏厅,看到怀有身孕的二嫂还在那招待客人,大伯母这个主家却在这里偷懒休息。
说到底,大房的一切也不会归了二房。
也不知祖父为何要巴巴的赶过来,给人家当牛做马。
纪四娘子在婆家立得住,也是仗了宁安侯府的势。
她却觉得是自己持家有道,还生了一儿一女的缘故。
听了大伯父去世的消息,也没想着急往京城来,还是夫君三催四请,才快了那么一点。
入府也不帮着干活,要的东西却不少。
纪四娘子膝下儿女才一岁,正是淘气的时候。
陆珍珠看是一家子来的,就单独给她分了一个院子。
每天都缺东少西的,比她还像个大爷。
“四侄女怎么从你那小院子里出来了?是侄孙不喊叫了,还是侄孙女不摔东西了。”
陆珍珠还没跟她算账,她倒是摆起谱来了:
“见了长辈也不知道请安,这就是二房教出来的规矩吗?”
“你……”纪四娘子嘴里模糊的嘟囔了一句,敷衍的福了一下礼,就立刻站直了。
陆珍珠也懒得和她计较,反正侯府的钱银,最后也落不到她的口袋。
就是好不容易歇一会儿的心情,被破坏掉了。
“行了,咱们也回去吧。”
陆珍珠拍了拍双桂的手,示意她停下来。
主仆俩要回灵堂,纪四娘子竟难得跟着一路走了过去。
看大堂兄和五堂妹都不在,只有大堂嫂抱着孩子坐在那,假惺惺的关心道:
“舟哥儿这么小,怎么受的住这里啊。”
尤氏也不愿意舟哥儿在这里待着,铜盆里燃烧的烟,时不时能飘过来。
她倒是想抱回去,但去世的是舟哥儿亲祖父,他做孙子的哪能走。
“夫君纯孝,我们舟哥儿虽然年纪小,但也不差的。”
尤氏知道四堂妹心里有气,她一向觉得陆氏这个继母是占了大便宜。
一嫁进来就拿住了侯府大权,这几年送回老宅的,也没定数。
谁能保证她没有贪墨分毫,进了自己的钱袋子。
纪四娘子最气的,还是夫君看大伯母的眼神。
一个新丧的寡妇,竟然比她还美貌几分。
纪四娘子带夫君和儿女来请安的时候,可看到了夫君那惊艳的神色。
她怀有身孕后,也给他抬了一房妾,莫非惦记上继伯母了不成。
“大伯母怎么也不为孙子想想。”
纪四娘子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哦,侄女差点忘了,大伯母没生过孩子,怎么能体会做娘的,感同身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