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灵堂夜色的相遇
往后两天,陆珍珠总是看到秦氏带她的小儿子在自己眼前转悠。
她为了跪的轻松一点,特意让双桐连夜做了一个护膝,软乎乎的棉花塞在里头,可算是舒服点了。
日夜颠倒的作息,本就让陆珍珠烦,还有一个苍蝇不停的嗡嗡。
“二弟妹,我实在是累了,回去吧。”
“大嫂,你听我说……”
秦氏看她要赶人,一把拿过来双桂给大嫂送的茶,让小儿子端过去。
“大嫂,这屋里都是咱们信得过的,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秦氏看小儿子递过去的茶,陆氏已经拿了过去,这才继续道:
“不如你就过继我这儿子到名下,承哥儿到底是娶了媳妇,心思沉了一些。哪里有小孩子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
陆珍珠眨了眨眼。
什么意思。
再送她一个好大儿?
“二弟妹,你这话说的。”
陆珍珠瞪了一眼给秦氏送茶的双桐:
“你是端来了酒不成,都让二弟妹说胡话了。我膝下有一个儿子,还过继一个做什么。”
转脸又对秦氏笑道:
“二弟妹为我这个后娘考虑的心,我是领了的,多余的就别说了。小侄子乖巧懂事,我也替二弟妹高兴。”
秦氏这是司马昭之心啊。
瞧见她膝下的便宜儿子不听话,就想送一个面上听话的过来。
哪天得了爵位,再一脚把她踹开。
迎秦氏这个生母入府,共享荣华。
真是小鬼难缠啊。
陆珍珠也懒得和她周旋了,放下茶盏,直接拉着秦氏的手往外走:
“管家说今儿四侄女就带着侄女婿到了,要不二弟妹替我迎一迎。”
一番推拉之下,陆珍珠把人送到了内宅外门,恰好看到裴殊瑾走过来,许是要去灵堂上香吧。
陆珍珠松开了秦氏,朝着裴殊瑾那边喊道:
“裴修撰请留步。”
裴殊瑾正要去给宁安侯上香,就看到宁安侯老夫人与一位四十左右的老妇互相拉扯,叠着手站在门口,先行礼道:
“老夫人安,这位是?”
“这是二老夫人。”
陆珍珠随口介绍了一句,又和秦氏道:
“正想着问裴修撰几句,世子学业的事情,赶巧就遇上了,二弟妹先去接人吧。”
秦氏看他穿着一件素蓝圆领袍,面如冠玉,仙姿卓越。
也不知是哪家的郎君,可有婚配。
当着外人,也不好说自家私事。
秦氏就不再留了。
陆珍珠让身边的双桐送一送,自己也跟着走了两步,恰好与裴殊瑾一内一外,并肩而站。
等人走远,陆珍珠转身的时候,肩膀碰到了裴殊瑾的胳膊,才发现两个人离的近了一些。
近到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墨香味儿,看到他墨色的瞳孔里,落下自己的身影,和他的疑惑不解。
她轻笑出声,语调温柔的调侃道:
“裴修撰,你这是遇上了哪个书墨仙女啊?”
裴殊瑾愣了一下,眼里透出了迷茫和无措,肩膀处的温度灼烧着他,手脚顿时有些局促。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差点绊倒自己。
陆珍珠不防他有这样的动作,无奈中又觉得有点好笑,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被裴殊瑾轻易捕捉。
到底是注意着身份,陆珍珠却收了声。
裴殊瑾却觉得,她是故意的。
裴殊瑾这时候才发现,月洞门就剩他们俩。
他只觉得宽大的院落,顿时狭小了起来。
“若是老夫人没旁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两个人目光撞在一起。
孤男寡女,门前无旁人。
裴殊瑾和陆珍珠同时后退,默契十足。
然后是短暂的寂静。
还是陆珍珠率先开口:
“我是想问,裴修撰可吃的惯府中膳食?有没有忌口的?裴修撰只管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有问题和季管家说。”
“吃的惯,没有忌口,挺好的。”
裴殊瑾的耳根微微泛红,回答的速度极快。
“世子学业如何?可有进步?用功吗?”
陆珍珠还在继续问,表达她对继子的关心。
得让裴殊瑾觉得她上心啊,特别在乎那种。
“尚有些聪慧,进步的……也用功。”
裴殊瑾几个呼吸间,才恢复了原样,瞧她也不像世子口中所说,是冷漠又阴狠毒辣的后娘。
“唉,也别太辛苦了,有我在,侯府到底还支撑的下去。”
陆珍珠看双桐回来,对她道:
“让厨房炖些补品送到世子和裴修撰书房。”而后继续和裴殊瑾说:“你们一定别太劳累了。”
裴殊瑾无功不受禄,正要拒绝,陆珍珠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
“长者赐,不可辞。”
裴殊瑾只好谢道:“劳烦老夫人了。”
她都这样照顾世子了,只怕世子说的那些,是继子对后娘的一些偏见。
裴殊瑾心想,他既然教导世子,就要循循善诱,引上正道。
万不能让这样善良的后娘,遭受非人的对待。
而此时的纪宁承,正同要去接四堂妹的二婶母遇个正着。
他看二婶母等在垂花门,便道:
“四堂妹路上耽搁了,要下午才到,婶母回吧。”
二房来了宁安侯府,小辈就按两房来排。
秦氏生了三儿两女,未出嫁的,就是今年刚及笄的六堂妹,未娶妻的,就是年纪还小的七堂弟。
秦氏看到纪宁承,想着知道他学业的人,肯定和他熟悉,便问:
“这位裴大人,可成亲了?”
纪宁承摇了摇头。
“那和你六堂妹,倒是相配。”
既然等不来四女儿,秦氏又带着儿子回去了。
和六堂妹相配?
谁?
裴殊瑾吗?
纪宁承想,他的妹妹还没成亲呢。
要说相配,何必便宜六堂妹。
纪宁承往灵堂走去,又遇见去上衙的裴殊瑾。
“裴修撰。”
“世子。”
两个人见礼,裴殊瑾怕晚了时间,先行一步。
纪宁承瞧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身姿挺拔,玉树临风。
再想自家二妹妹那是琼姿花貌,香娇玉嫩。
倒是天造地设,十分登对的。
白日里,尤氏和纪宁袖守着,前院有来吊唁的官员或郎君,都是由纪宁承接待。
刚送走的是陆氏娘家人,她晚上守夜,白天自然要睡一会儿。
但纪宁承刻意没解释这些,想着好歹是她的娘家人,纪宁承还是让人告诉了上房一声。
等陆珍珠睡个回笼觉醒了,才听钱妈妈说起。
陆珍珠也没多想,等到了晚上,带着丫鬟过来换班。
双桐的脸颊好了许多,今儿陪在老夫人身边。
两个人虽然守着火盆,也不敢离太近。
纸钱放进去的时候,火苗能窜老高,不安全。
每每到了晚上,陆珍珠就以缅怀侯爷为由,支开守在灵堂的仆人,留她的丫鬟守着。
说来这些人是出奇的听话,让陆珍珠不由得怀疑纪宁承吩咐了什么,夜里让双桐格外小心些。
纪宁承这个不要脸的,为了不让人说他谋杀嫡母,忤逆不孝。
竟然对外说,她是因为伤心过度,才不小心撞到香案上,磕破了头。
陆珍珠穿越过来,若非裴殊瑾灵堂吊唁,她怕是就真的死了。
对这个继子,她不得不防。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忽而有脚步声传来。
裴殊瑾提着一盏灯,踏着月色,走到灵堂门前,瞧见宁安侯老夫人跪坐在蒲团上。
身影单薄,摇摇欲坠。
新丧守灵,竟至长夜,也是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