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岛
血海轻轻摇晃，似婴儿的摇篮，摇着那篮中的孤舟。
船桨一下，一下，又一下，推着水波，推着小舟，载着舟上的人，缓缓驶进森森白雾中。
不期然地，天空突然落了雨，滴滴答答密集地打在海面，炸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水珠，雾气更加浓郁，腐烂的味道从海中翻起，蔓延开来，王凡在舟上插了个小型雨棚。
驻足远望，竟望到了翻起的千尺巨浪，正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这方。
来不及转向，王凡下一瞬便被厚重恶臭的巨浪翻进海底，耳道、鼻腔、喉咙全部都被腐臭的海水灌满。
扑腾着，一头庞大的幻想章鱼出现在身下，修长强壮的触手托住他，将他推出血海，直向云霄。
趴在章鱼触手上，王凡大口喘息，抹掉脸上黏糊糊的海水，一眼扫去，底下的海浪汹涌澎湃，就连硕大的章鱼触手也在摇摇晃晃，先前乘坐的小舟早已不知去向。
“我这是到了什么地方？”王凡嘀咕，操控着大章鱼往前游去。
血海广袤，渐渐地，他连原本的尸山都看不到了，一眼望去，除了雾便是海，再没别的任何生物。
在这样的环境中，时间成了不可度量之物，以至于，当看到前方出现飞鸟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飞鸟由兽骨与纸张糊成，却是眼眸灵动，栩栩如生，啼鸣时如真鸟那般清凌。
见到王凡，它不躲不避，径直撞了上去，搞得王凡都有些意外，轻松便抓住了飞鸟的脖子，后者的翅膀不停扑扇，打在手上不痛不痒。
在飞鸟身上绑了根线，牵在手上，放远，他操控着大章鱼追了上去。
或许跟着这只怪鸟，能找到陆地。
如此想着，更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半晌，迷雾中，有小岛若隐若现，远远瞧去，岛上长满了植被，只不过那些植物多是奇形怪状，颜色也大红大紫、大黑大青，鲜少有平常色彩。
落了地，飞鸟已经窜进了林中，绑在它身上的线还连接着，虚虚实实，很好地避免了被刮断的风险。
仔细打量小岛，没什么异常之处，王凡很干脆地顺着线跟踪飞鸟，并不报有重大发现的期望，不过是以此作为一个前进方向罢。
小岛上的植被相当茂盛，走入其中，光线瞬间变得阴暗，枯枝败叶堆积层有两米有余，踩上去软软的、黏黏的，伴有浓浓的霉味。
脚底打滑，王凡下意识扶住身旁的大树干，树干上满是粉苔，手掌触碰上去的刹那，粉苔上密密麻麻的小花苞陡然绽放，开出来一颗颗金色眼珠，眼皮那一圈布着细密的锯齿，让人毛骨悚然。
几乎是刹那，王凡闪电收手，没有再去触碰它们。
那些眼珠直勾勾盯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幽幽闭上。
枯枝烂叶中，有条状物唰唰地涌动着，呈包围趋势向王凡聚拢，王凡的神经不由紧绷起来，有期待、有激动。
是什么东西？蛇吗？还是藤条？或是虫子？
正想着，突然，
“咻！”
一条手臂粗壮的东西从枯叶中射了出来，王凡早有准备，立刻闪避，身后，又有一条射向他，同时脚腕被缠绕住，他迅速翻了个身，躲开了身后的长条，脚踝上却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
不住轻哼一声，低头望去，脚踝已然腐烂，缠在上面的长条上长了密密匝匝的倒刺，宛如稠密的小口，快速地啃食着血肉。
不等他做出决策，更多的长条从四面八方窜出，扫视一周，四方被长条占满，几乎密不透风，上面的倒刺簌簌蠕动，蓝色的黏液滴滴答答流淌，腐蚀了地面。
王凡只能不断动作闪避，同时，大脑飞速运转。
“兹拉——”
数把电锯从地下长出，三两下为他切割出一个缓冲空间，一个翻身滚到电锯植物后，紧接着，身下的土地松动，长出了一块圆盘，将他撑到高出，圆盘边缘遍布锯齿，如电锯那般疾速打转，斩断掉那些偷袭来的长条。
圆盘的下方，是更多更紧密的锯齿，它们配合着运行，斩藤如切菜。
为防止空袭，王凡伸手在头顶比划，从左往右画了一个半圆，很快，一面由旋转锯齿组成的物理保护罩精准罩住他。
手掌放在身前，从下往上虚空一拉，一柄遥控拉杆出现，身子往后一坐，便有一把舒适的椅子稳稳接住他。
系好安全带，推动拉杆，一架由锯齿组成的小怪物咆哮着，横冲直撞，深入诡秘森林。
“砰！砰！砰！”
但凡挡道的植物，均会被锯齿小怪物铲除，往两侧偏倒。
王凡的血液开始沸腾，嘴角高高扬起，多了几分桀桀桀的意味。
不稍多时，线条另一端的飞鸟停了下来，两方距离不远，故他特意放慢了速度，如同狩猎者那样小心地前进，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停住。
透过枝叶间的缝隙，他看到了围坐在一起的四个面具人，那四人，很久之前便都见过面，正是雨眠等幻梦师，除了东风绣雪，其他几个都在。
那只飞鸟停落在雨眠手中，乖巧地梳理着纸片羽毛。
“没想到还能遇到活人，还是熟的。”王凡默语，安安静静地坐在锯齿舱室内，倒没急着出去。
火堆旁，西岩宿打了个哈欠，依靠在一块石头上，懒洋洋道：“大家也别太紧张了，多休息，保存好体力，我们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很糟，总能逃出去的。”
方秋推了推面具上的金丝眼镜，问道：“纸鸢还能用几次？”
雨眠声音软软的，道：“还能用两次。”
青垂抱着自己的重剑，道：“纸鸢前几次出行，带来的基本没什么好消息，我觉着，还是别霍霍它了。”
“吖吖~”
纸鸢昂着纸脑袋，不满地叫唤两声，扑腾着翅膀。
轻轻摸着它的头安抚，雨眠道：“刚刚纸鸢在外面遇到了一个怪人，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联系那人，一起找出去的方法。”
西岩宿枕着手臂，懒懒道：“没准人家是原住民，在结盟之前，最好先探探对方的底细。”
雨眠道：“岩宿哥哥说的对。”
王凡正认真地听墙角，忽然头顶传来蛇嘶嘶的声音，下意识便启动了锯齿小怪物，大腿粗的蟒蛇瞬间被斩成好几段，同时，造出的声响也吸引到了雨眠等人的注意。
才转回头，一柄重剑似已蓄力多时，带出破空声响，迅猛劈下，速度之快，剑之坚韧，远非锯齿小怪物可及，仅仅一个照面，锯齿小怪物轰隆一声，从中间被劈成了两半。
王凡侥幸躲过这致命一击，眼睁睁看着锯齿小怪物开裂瘫痪。
还没松口气，重剑第二次袭来，。
危机之息，王凡的大脑出现片刻空白，身体连滚带爬地翻出了锯齿舱室，滚进了张牙舞爪的草丛之中，各种粗长短细的手指一刹那将他完全包裹，无数小吸管插进肉里，吮吸着他的血肉。
“青垂哥哥！”
雨眠匆匆跑上前，语气有些焦急。
青垂收了重剑，问道：“怎么了？”
雨眠道：“我好像看到有个人滚出来了。”
她担忧地在周围翻找。
方秋靠近，指着一处草丛道：“应该是滚到那里去了。”
青垂先一步上去，砍断了那片张牙舞爪的草丛，很快便看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后者身上全是插进肉里的小吸管，小吸管脱落的地方，是大片大片小孔洞以及猩红。
他提着脚，把人拖了出来。
“岩宿哥哥，你快来看看，他好像要死了。”雨眠看着地上的血人道。
西岩宿伸着懒腰走近，蹲下身，动手检查血人的全身各处，掌心浮现淡绿色的治愈之光，笼罩住躺尸的人。
暖洋洋的能量流进四肢百骸，王凡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意识回笼，慢慢掀开了眼皮，下一秒，一个面具凑了上来，雨眠柔软的声音钻进耳朵，“你醒了？”
王凡足足愣了十秒。
“岩宿哥哥，他怎么不说话？”雨眠扭头看向身后的西岩宿。
西岩宿道：“可能是个哑巴。”也可能是耳朵聋了。
四双视线落在身上，王凡还在有点发懵，心底的怪异渐甚。
怎么回事？他们不记得他了？为什么看到他还活着，一点都不惊讶？
当看到身上数量众多的红色斑点时，他慢慢回过味来，大概是他现在毁容了，这四个家伙才没能认出他。
既然以为他是哑巴，那便是哑巴吧，万一听出他的声音，吓到雨眠就不好了，小姑娘对他挺好，总不能忘恩负义。
思绪急转，王凡双手在身前挥舞，想打手语来着，可惜他不会，只能按自己的想法胡乱舞动。
看他那惊恐的表情，以及慌乱的动作，四人猜出了大概，雨眠道：“你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
见小姑娘信以为真，王凡有点心虚，下意识擦鼻尖，结果摸索半天，发现，他鼻子不见了，原本放鼻子的位置，此刻只有一个血窟窿。
事实上，他的脸上全是血窟窿，连眼珠子也没了，早就被那些小吸管吸溜干净。
他现在还能活动，完全依赖于西岩宿的治愈幻力，以及尸山血海中的各种幻想物传递来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