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特殊家庭

入夜，磁力球行驶在高空中的钢架大道上。

迷乱的街景飞快地掠过两侧透明舱门，远离繁华的市中心，去往城市效区。

商铺的炫彩门面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居民楼窗户中散发出的橘黄光芒。

这条钢架大道直通沐阳一家的住宅。

一般来说，大楼都会被修建为规整的柱状长方体，间隔着一定的楼间距，错落有致地排列着。

在大楼的整数一百层，有时会腾出三层楼高的广阔空间，让大型道路穿过。

车辆司机可以在此修理整备交通工具，或者搭乘大型升降电梯，去往其他楼层的大道。

同时，这里作为一个生活站点，有着各种商贩店面，方便楼中居民的生活。

在大楼的整数十层，则会延伸出路人通行的小型栈道。

城市规划大体如此。

居民自己又会改造建筑，在大楼的外壁上扩展出新的房间和阳台，增加住宅面积。

在改造较多的老城区，两幢相邻大楼，经常被扩建得部分楼层融合起来。

楼间道路更是会被改得面目全非。除了当地居民，谁都认不清这些路最后通向哪里。

这种违章建筑也是一种古老的传统，只要没有特别离谱的安全问题，就会被默认下来，不会追究责任。

磁力球最后抵达了一幢大楼里的生活站点，这幢大楼位于城市北部，算是小型建筑，只有700层高。

这个生活站点就是200层的楼中广场，广场呈巨大的通道状，钢架大道从中穿过。

路两边有三层楼房，底层是各种商贩店铺，一部分已经关门歇业了。

沐阳与正辉从磁力球上下来，轻车熟路地走向一处门面，招牌上写着玲玲五金店。

一进门就能闻到，合成橡胶的坚涩气味。

店铺里十分拥挤，货架挤占了绝大部分空间，只预留了一条狭窄通道以供行走。

各种乱七八糟的劳动工具，生活用品，以及简易小型家电，层叠累摞在货架上。

收银台后方，一个女人躺在电子椅上休息。

她身高两米，留着一头破碎蓝色短发，头上戴着金属骷髅发饰，面容完美无缺，额头上有一排条形码。身穿黑色紧身衣，外套胶皮夹克与胶皮短裤，上面挂着一个个银色圆环。圆环之间穿着一条条银色锁链，手指上戴满了金属戒指；在项圈，手环，腿环上，还有着一排排金属扣。

这一整套，都是一种传统服饰。

沐阳扑了上去抱住她：“老妈，我们回来了！”

这就是沐阳的老妈，名字叫玲玲。不过她不是人类，是机械仿生人。

当代的仿生人，外貌和能力与人类相当。

在社会观念里，大部分公民认为仿生人拥有与人类近似的人格，但是不该拥有与人类一样的地位。

在法律操作上，仿生人完全低于人类，被当做附属物品，甚至可以买卖。

所有仿生人都只有一个职业，F级职业，仆人。

仿生人地位低下，这是一个古老的传统，全世界所有的城市都遵守着。

沐阳曾听说，老妈玲玲原来在富贵家庭，作为女仆工作，许多年后被淘换下来，进入二手仿生人市场。

正辉花了大半积蓄把她买下来，还娶了她作为妻子。

之后给她装载了昂贵的生化子宫配件，子宫里再移植一颗卵子，她就能像人类女性一样，怀孕并且生下沐阳了。

玲玲抱着怀里的沐阳，语气有些埋汰：“我收到你职业认证失败的消息了，你歌手职业的适应性本来就不高，还花那么多冤枉钱去学习，完全不值当。”

正辉也走了进来，顺手整理了一下货架上的商品，然后接话：“孩子想学就让他学呗，我又不是供不起。”

玲玲抚摸着儿子的后背，教训道：“学也该学点有用的东西！照我说呀，沐阳就应该把生活家务技能学好，以后找个富裕的女人做老婆，每天在家做家务，照顾孩子，不要总想着那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沐阳无奈万分：“老妈，结婚都讲究门当户对，我才不要找有钱老婆受气，而且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呀。”

玲玲：“你还小，不懂事，傍富婆才是未来呀。我家儿子长得这么好看，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我们仿生人有一些专用的隐秘网络渠道，用来交流各种信息。我一直在上面关注着适合你的对象，统计出了3476个。我把你的照片和视频又发送过去，想跟你见面的就有572个，改天带你去见一见。”

沐阳都有些被吓着了，从玲玲的胸口上把头抬起来，看着她的脸喊道：“老妈，你在说什么呢！？”

玲玲：“不喜欢陌生人也没关系，你不是经常找附近的明哲小姐玩儿吗？我看她就很不错，你以后记得多找她玩儿，说不定就能凑成一对儿，最后结婚。”

正辉抱着双臂，评价道：“明哲小姐的年龄太大了，一点儿也不合适。”

玲玲：“大点儿好啊，懂得照顾人。我的生产日期比正辉你的出生日期都早了1457年，不是没什么问题吗？而且明哲小姐虽然没说过，我看她最低也是个C级职业者，沐阳要是与她结了婚，一辈子就不用愁了。”

沐阳：“这都哪跟哪儿啊？完全不是一回事，明哲阿姨只是给我们这些附近的小孩儿发糖果吃。”

玲玲：“这有什么不行的？我估计她的职业就是研究者，这种人呆呆傻傻的，最好搞定了。研究者一般都窝在哪个实验室里不出来，像这种碰巧暂住在我们家附近的，那可太稀罕了！这是个大好机会，你不能错过呀，沐阳！”

沐阳：“老妈，你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了，自身有个踏实稳定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机械仿生人就是这样，情感表达能力有所欠缺，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语。而且思考模式以结果为导向，注重实际利益，非常保守，缺乏梦想与激情。

沐阳和正辉都非常熟悉玲玲的性格，知道这些话是玲玲关爱家人的方式，他们也爱着这个机械仿生人。

今天遭遇的灵界侵蚀现象太过离奇，沐阳在家中仔细地跟老爸老妈说了当时的情况。

歌手职业昂贵的培训费用，就这么打水漂了，这让玲玲很是不满，想着去申诉一次试试。

正辉倒是对修明法官所说的话很感兴趣，打算明天就带沐阳去资质档案馆检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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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阳离开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背靠着门，黑暗一下子包围了上来，只有熟悉的气味让人安心。

这是一个边长3米的小房间，楼层高度是3米8，被金属板分隔成上下两层。

上层是卧室兼书房，摆着床铺和课桌。下层是游戏室兼仓库，摆放着一台虚拟世界主机和一个小沙发，其他装衣服和玩具的箱子堆在角落。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可以说，未来的命运都偏转了。心脏狂跳了一天，现在还有种虚脱感，脑袋空空荡荡的。

老妈说要傍富婆，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师父曾经提点过无数次，靠着好脸皮吃饭是没有未来的。他是老牌歌手，话说得有分量。

自己的智力和体力都是同龄人里最差的，失去了歌手职业，未来该怎么办？

唉——但愿修明法官的话是对的，以后能有新的出路。

虚拟游戏该玩还是得玩。沉浸到熟悉的世界里，就多了一种力量，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人迷恋，许多烦恼都烟消云散。

一屁股躺到沙发上，戴上了虚拟世界头盔，意识进入个人大厅——数字电子空间。

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弹了出来，一件件商品栩栩如生，与现实一般无二。看了几眼搔首弄姿的内衣模特，便将其挥开。

回到自己征战主宰的世界里，设置1000个休闲难度的AI敌人。

我杀！我杀杀！我杀杀杀！

……

呼，心头畅快多了。

肝完了日常活动，再下个以前没玩过的新游戏，主题就是消灭各种灵体。

缥缈白雾构成的鬼怪在小巷里游荡，英勇的游戏主角大杀四方。

玩得正爽快。

“嘀！”弹出了一道电子机械音，虚拟游戏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唉！又到时间了吗？

非正式职业者，玩电子游戏的时长不能超过一小时。

这是一个古老的传统。

意识回到个人大厅，所有的游戏图标都变黑了，看一眼时间。

6月1日，20点45分。

沐阳摘下虚拟头盔，简单收拾了一下，顺着小扶梯上到卧室，躺在床上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