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业火
诺诺以前听说颐和园的守园人深夜里看见穿着旗人衣服的女人们在长廊上走过，手捧香炉和水盆……她还蛮期待的。
她已经喝到第六罐啤酒了，可是没有任何穿着旗装的女人来跟她搭话，她蹦到了一块水中的石头上坐着，脱掉袜子，用脚踢着冰冷的湖水。
她回想起自己生日那天的场景，最后竟然只有那个叫赫尔佐格的教授记得自己的生日。
她俩之前甚至都没见过誒！但是在她出生的时刻只有她来祝她生日快乐。
十七孔桥在前方的夜色里就像是一具龙的脊骨横卧在水面上，诺诺忽然站了起来，脱掉身上的长衣长裤。她在夜风中舒展身体，冷风吹得她的皮肤表面起了一层小疙瘩。
她鱼跃入水，向着十七孔桥游去。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啤酒的缘故，越游越觉得冷，热量随着水悄悄流走。忽然她停下了，浮在水中央，这是昆明湖最深的地方，距离四周岸边都很远，悬浮在这里，就像是悬浮在空无一人的宇宙中那么孤单。她打了一个寒噤，想要赶紧游回去，但是缺氧的感觉已经出现了，脑海中只剩下幽蓝色的水波，眼前模糊，人好像正在慢慢地下沉。
该死！瞎玩总会玩出问题啊！她想，可是四肢都不受控制了。
不会就这样死了吧？作为卡塞尔学院的“A”级，游泳健将，却死于一次游泳溺水。恺撒没准还在北平城里四处找她吧？其实恺撒也真是死脑筋，只要恺撒给她打个电话，她就会告诉她自己在颐和园发呆。
北平城太大了……恺撒怎么找得到自己？
她猛地咳嗽起来，冰冷的空气冲入肺里。她被强有力的胳膊推出了水面，跟着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意识瞬间恢复，她呆呆地看着抱住她的人。
恺撒·加图索。
“不会吧？这你都能找到？”诺诺轻声说。
“喝了酒了？”凯撒皱眉，“我说赫尔佐格怎么会说你会溺水，以后瞎玩记得叫上我。”
“等等，赫尔佐格告诉你的？”诺诺挣扎着回头，“她怎么知道我在哪的？”
“谁知道？”凯撒在水中耸耸肩，她双手托举着诺诺所以只能用这种肢体语言表示自己的情绪，“你愿意嫁给我么？陈墨瞳。”
“喂，这是什么神转折？而且说的只是订婚呀订婚，朋友你记错了！”
“那好，你愿意接受一枚写着你和我名字的订婚戒指么，写着陈墨瞳和恺撒·加图索。”
两个人面对面地悬浮在湖水中，黑色和海蓝色的瞳子相对。
诺诺轻轻拨开凯撒湿漉漉的额发，露出她脸上认真的表情，她的气势就像一个驾临此处的君王，然而她的脸颊有点婴儿肥……诺诺咧嘴，凯撒乘机吻了吻她发紫的嘴唇。
“好吧……其实直接嫁了也行的……”
两人相拥着漂浮在湖水里，像是一对交颈的天鹅，即便是聚光灯的光柱打在他们身上，也没有令他们分开。湖岸上整个摄影团队沉默地录制着这一幕，长廊上奔跑着黑影，不是穿旗装的鬼魂，而是花店的伙计，他们把一筐筐的玫瑰花瓣洒满长廊的地面，这样恺撒和诺诺上岸的时候就会踩上一条花瓣铺成的红毯。
守门大爷非常激动：“你们是拍电影么？《末代皇帝》也在这里取景，女演员没你们的好看！”
“不是，”掌机的兄弟啧啧赞叹，“我们是人家请来拍求婚的。人家这人生就像是电影啊！”
···
“路明非进入地铁了，接下来是计划的最后一步。”赫尔佐格和绘梨衣并排坐在夏弥家中的电脑前，大屏显示器上播放着尼伯龙根里面的监控系统。
电脑是她们后搬过来的，夏弥穷的连台电脑都没有……令人惊叹，真是想不到她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现在是晚上九点，赫尔佐格微笑着一遍又一遍刷新网页。
“来了。”她轻声说。
一个视频迅速被推上了热门，点击量以指数增长，每过一秒钟那个灰色的数字都在飞闪。评论区不是感叹美好爱情就是质疑博主买量，发布时间是九点整，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点击破万。
“凯撒真有钱……这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向我证明她赢了么？”赫尔佐格咂舌，手脚麻利的点开了视频。
场面简直美的不像话，深夜里昆明湖寂静的水面，佛香阁在夜幕下的影，长廊上明灭的灯……何等苦心！就是最后竟然是诺诺抱着凯撒走上岸来，两人披着浴巾踏花而过让赫尔佐格有点难绷，她可以确信凯撒最初的想法肯定是反过来的。
她故意把诺诺落水的时间说晚了一个小时，就是为了输掉赌约，让凯撒把视频发到网上。
这个时间……路明非可能是没有那个刷手机的闲心了，但是路鸣泽会不会让他看一眼呢？如果他真的急于借路明非的身体宣泄他的怒火的话，应该就会吧？
“让我看看你的决心，零号，”赫尔佐格盯着屏幕上那个畏畏缩缩的人影，“我都已经把路铺到你的脚下了——是放弃这大好的时机？还是逼疯那个男孩？”
“就让你自己来选吧……”她轻声说着，心里清楚路鸣泽会怎么做。
···
月台前的空气突然变化了，隧道里面吹来了风，风里带有些微的灼热气息，有金属摩擦的声音传来。
那是一台铸铁检修车，压动杠杆就能在轨道上飞驰，但是楚子航仅仅是站在了车头，在她的身后钢轨红热扭曲，跳跃起来，像是炼钢厂里失控的轧钢，蛇一样起舞，飞跃到隧道的顶端。
完全不明白这辆人力车是从哪里得到了动力，但是那修长的杠杆像是疯子一样起落！
“她控制了那些金属？”赫尔佐格不敢置信的低声说道，“这是青铜与火之王才能掌握的力量！她是从哪里搞到的？”
她怀疑的看了夏弥一眼。
“我可没把诺顿的眼睛给她，”夏弥耸了耸肩，她发现自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于是就回来歇会，“但是她身上带着我的烙印，可能和这个有关？”
“她身上还带着奥丁的烙印呢，也没看她会刮风下雨啊？”赫尔佐格没好气的说。
“也不好说，可能她能获得一辆随时随地都能出现的迈巴赫呢。”零冷漠的说出了地狱笑话。
···
海拉就悬浮在轨道尽头的月台上空，她嘶声念着古奥的语言，一个全新的言灵被激发出来，领域迅速扩大。领域中出现了强烈的电离和磁化效果，铁轨熔化，金属液滴悬浮起来，围绕着她旋转，就像是某种奇妙的粒子效果。
楚子航的检修车原本是一个用言灵之力填充的炸弹，但是在这非人的伟力之下连人带车都浮空了！沉重的检修车流动着夺目的金色，钢铁开始燃烧。
她的权与力终究是远远不如海拉的，“君王焰火”的权柄被篡夺，在龙王的言灵中无声的爆发，就像是溪流汇入了大海，装着“七宗罪”的黑箱无声的落下，被一双手稳稳的接住。
“这就，秒了？”赫尔佐格不可思议的声音从对讲机里面传出。
“完全体的龙王对于任何单个的生物都是碾压，更何况楚子航似乎处于无意识的状态。”夏弥一手拎黑箱一手搂住昏迷的楚子航，用肩膀夹住对讲，“我想咱们确实得给她扎一针……她现在都长鳞了，对于你们人类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天天长那东西，怎么没看见有事？”赫尔佐格笑骂，不经意间她的目光划过监控摄像头，一下子怔住了。
“诺诺？”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看着屏幕上那个红色的身影。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按照时间来看她应该答应凯撒的求婚然后睡一觉，明天去西单婚庆大厦挑凤冠霞帔！
“尼伯龙根的大门不是关闭了么！”她大声对着对讲机喊道，“为什么还会有人进来？”
“我是关上了啊，”夏弥不明就里，“谁进来了？”
“诺诺。”赫尔佐格有种窒息感，她已经有点想要放弃挣扎看看路鸣泽能给她整出什么活了。
这是要把凯撒和路明非一起逼疯的架势么？赫尔佐格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零号对她的恨意。
那可是如同地狱业火一般的怨毒，要把所有人一同烧尽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