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臆想症
“话说，师姐你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么？”
“我怎么知道？我刚刚还和凯撒在颐和园里面——”列车里很黑，遮住了诺诺脸上的一抹红晕，她现在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裙，“她送我回去，但是我们俩刚刚分开就看到我青色的雾气包过来……然后就在这里了。”
“四个人，那么赌局就能重开了。”名叫高幂的人静静的坐在黑暗里，他是之前卡塞尔派过来调查龙王苏醒事件的专员之一，看样子是一直被困在这里。
“还好啦，上次你就把你女朋友给送出去了，要是比星际那你这次就没有胜算了。”赵孟华哭丧着一张脸，“可惜得打德州扑克。”
车厢顶部，红色的字幕循环播放着“这是今日运行的最后一辆列车，终点站：福寿岭站。”
列车停靠在月台上。月台极其古老，水泥地面，边角贴着绿色的瓷砖，白灰刷的墙壁剥落得很厉害，上面用红色漆着触目惊心的几个大字，“福寿岭站”，旁边还有日期，1977年。月台上只有一盏白炽灯照亮，上面结满蛛网。赵孟华，路明非，高幂和诺诺下了车。
“那就是荷官，说起来我一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长成这个样子……之前打牌的那两个人说她是个镰鼬女皇。”赵孟华絮絮叨叨的说，他好像是很久没有看到活人了。
路明非抬起头，看见白炽灯下，坐着一个披着暗褐色麻布的人形。荷官缓缓抬起脸来，它的九个头正左右扭摆，九根颈椎弯曲着，就像九条蛇的脊骨。
他打了个寒噤紧跟着诺诺，四个人围绕着荷官坐下。荷官的九个头盖骨分别工作，观察每一个到场嘉宾，然后把一枚铁皮瓶盖扔在路明非面前。路明非拾起来看了一眼，上面有“北冰洋”的字样，那是种很古老的橘子汽水的瓶盖，北平产，以前和可乐一样流行。荷官又扔给高幂两个铝壳的指南针，给诺诺几十个暗金色的硬币，赵孟华一个指南针和几十个硬币。
“不会吧？我的筹码就只有一个瓶盖？”路明非欲哭无泪，“我知道我新来，还没有积攒那么多绝望，但好歹照顾新人，惠赐两个硬币嘛！”
高幂拉了他一把，“别傻了，‘北冰洋’的瓶盖是这里最值钱的筹码，每个值1000个暗金色硬币，赵孟华那个指南针也就值100个。你想换零钱就把瓶盖扔给荷官。”
路明非试着把那个瓶盖扔过去打在荷官的一个头盖骨上，几秒钟之后，叮叮当当，足足1000个精美的暗金色筹码堆在了路明非面前，小山似的。
“哇噻！新手大礼包么？”路明非喜出望外，“你们只有那么点儿……要分你们点儿么？”
高幂点头，“荷官审视你，便能知道你的心境，越多的孤独……会换来越多的筹码。用完了这一轮的孤独，就要回到地铁上去没有止境地兜圈子。”
“我靠！我有那么孤独么？”路明非坐在堆积如山的筹码里。
另外三个人又是羡慕又是同情地……点了点头。
隧道深处有缥缈的龙吼声传来，月台边上停靠的列车并没有返回，甚至也没有前进，空气中有一股格外古怪的焦糊味和潮湿的水汽，就像是一场被大雨浇灭的火一样，路明非注意到站台边缘有黑色的痕迹，像是被烧过一样。
他把那些东西指给诺诺看，她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像是一头着火的龙从隧道里穿过……这是我‘测写’出来的信息。”她压低声音说，“除此之外看不出来什么了。”
着火的龙？青铜与火之王？路明非一身冷汗的坐回原位，再联想到北平反常的大雨还有疑似栖身于此的大地与山之王……
他愈发坚信自己之前的判断——整个北平城里全是龙王，她们都是来杀他的。
凯撒是龙王，她把诺诺送进了这个尼伯龙根……她们不但要杀了他，还要杀了诺诺！路明非惊恐的按压着太阳穴，他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万一这几个人里面有一头龙藏着呢？他和诺诺都没有言灵！
“三条。”高幂翻开自己手中的两张暗牌，从明牌堆里拿了三张，凑出三条“Q”。
他又赢了这一局，荷官、路明非、赵孟华和诺诺每个人都要赔给他50个暗金色的筹码。
赵孟华脸色惨白地站了起来，他第一个输光了。高幂不愧是卡塞尔学院当年数学第二的高手，算概率堪称人脑计算机，不到十把下来他已经把桌面上的筹码收走了一大半。
谁也没有说话，赵孟华慢慢地起身，沿着隧道返回前一站，那里将会有一列地铁等他。这是赌局的规则，输光的人就要立刻离场，登上不同的地铁孤独地在这个迷宫里转圈，直到下一次赌局要开盘的时候，地铁才会在王府井站停靠，人们才能汇聚。
路明非看着黑暗吞噬了赵孟华的背影，不禁兔死狐悲。他只剩一枚暗金色筹码在手，还不如赵孟华等等他，大家路上也好搭个伴儿。这种脑力游戏真的不适合他。
在这个简陋的赌局里，一个“北冰洋”的瓶盖顶十个指南针，一个指南针顶十个烟纸壳儿，一个烟纸壳儿顶十枚暗金色筹码，一个暗金色筹码顶十枚古银色筹码。价值观非常颠倒。
“喂，我说你怎么就自己跑到这龙潭虎穴里面来啦？”路明非旁边有人懒洋洋地说。
路明非心里一惊，猛地扭头，“你？”
路鸣泽挑挑眉毛，“当然是我啰，我说我们一起走嘛，你非不理我，跑错地方了吧？要不要跟我换，我给你开个时空门送你出去。”
路明非看了一眼身边的诺诺，摇了摇头。
“你到现在还想着救她？别扯了哥哥，你有那个能力么？今晚这里面可是不止一个龙王！”路鸣泽轻笑，“更何况——”
月台上的闭路电视突然滋滋响着启动了，屏幕上遍布雪花点但是内容还是清晰可见。
路明非呆呆的看着红发与金发在水面上交织，心里真是难受，想要大哭一场可是没有可哭的理由。
“别怕，有我啊……”路鸣泽伏在他的肩膀上，“有我在，哥哥你就天下无敌啊！”
“逆我们的，就让他死去！这就是我们的法则！”
无数的画面在他眼前飞闪，像是老电影或者被遗忘的时光，他曾经在雨中拥抱这个魔鬼取暖，也曾亲眼看见黑暗的圣堂中他被锁在十字架上，贯透他心脏的长枪被染成血红色，他抬起头看着路明非说，“哥哥你还是来看我啦……”记忆是浩瀚的海洋，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