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缺一
卓凡很聪明，他没有让身边亲信去和后方的胡家乡勇纠缠。
因为他相信，对方给自己设这么一个局，不可能就只有这点动静儿。
换位想想，若是自己，也会优先堵住他们的后路。
“轰！”
卓凡身边这二十人刚有所动作，胡以晃的家生子，终于是让炮弹砸了下来。
近乎一斤的实心炮弹落在队伍前列，哪个人类中了这一下，几乎都是必死无疑。
炮弹翻滚，不管是碰到手臂还是腿脚，基本上都可以让人瞬间丧失战斗力了。
当然这是在正常情况下，有足够的坚强意志者除外。
似这种土炮，小炮的杀伤力还在其次，最重要是它带来了威慑力。
当周遭的士兵，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砸得骨断筋折的那种冲击力，对士气来说，可谓是毁灭性的打击。
尤其是在自己的主帅，正抱头鼠窜之际。
故而当胡以晃的家生子开炮后，整个卓家的部队，彻底乱了。
原本还和胡家的团练乡勇僵持不下卓家士卒，立马都开始四散奔跑，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你叫这些胡家的团练乡勇，和卓家士卒硬碰硬，他们皆是出工不出力。
但是你让他们痛打落水狗，这些团练乡勇，比谁都要积极。
对于这个情况，卓凡是有所预料的。
他要不是刚才看见了土炮，也不会急忙号令手下人撤退。
当看见土炮的一刹那，卓凡就已经做好今天带出来的手下，十不存一的准备了。
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伴随着炮声响起，自左边林中冲出来的黄天军。
“弟兄们，跟我冲！”
“杀！”
“杀！”
........
无论什么时候，“跟我冲”都要比“给我冲”管用。
赵五在林中看得明白，现在是挣功劳的时候，此番不搏，那就别怪事后论功行赏时，自己只能看戏了。
赵五其实从来不怕死，他只怕自己玩命没有价值。
他在王作新那和在杨秀清这得到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带领二十个弟兄阵前杀敌，挂着一军统领的职务。
此事赵五只在梦中体验过。
但现在跟了杨秀清后，梦想却是照进了现实。
杨秀清用行动证明了，他不是一个吝啬的主子，只要真心给他卖命，必然能得到十倍，百倍的回报。
这个道理，赵五懂，他手下的黄天军亦懂。
论军事素养，一群没经过几天训练的要饭花子，自然比不上卓凡的死忠。
但比士气，这些卓家的死忠和黄天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单看外表，卓家人如何能够看得出来黄天军是没经过几天训练之辈？
根本不用交战，赵五带着人一冲，手里的鸟枪一放，卓凡直接掉头就跑。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失了智，比起右边的河水，他更倾向于带领身边的死忠，在后方冲出一个口子。
只要能跑回卓家寨，自己就能卷土重来。
梦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卓凡已然忘了秦日纲，但秦日纲却没有忘记卓凡。
牛尾刀抽不出来，他就抢了身边一个卓家兵丁的砍刀。
这种砍刀，状若柴刀，刀刃短重，说是刀，却更像斧头。
就在卓凡和他身边的死忠家丁，惊慌失措之际，秦日纲神兵天降，从侧面冲了过来。
手起刀落，转瞬间就砍翻了两人。
“拦住他，谁杀了他，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卓凡赏百两的诱惑下，立马就有四五个卓家兵丁围住了秦日纲。
这几个人很聪明，只是围，却不主动进攻，他们也怕步了方才之人的后尘。
秦日纲虽然勇武，但一时间拿这几人也没办法。
好在卓家人和胡家的乡勇，早早便搅合在了一起。
要不然，让卓家兵丁有机会放箭，打鸟枪，秦日纲便真危险了。
因为他的出现，卓凡不得不改变硬冲后方的想法。
现在不是他想不想往右边跑了，而是慌乱的卓家兵丁，都在往右边跑。
如果卓凡在犹豫，他和他身边的二十多个死忠，马上就会鹤立鸡群，成为众矢之的。
“护着我，往右边冲！”
卓凡咬了咬牙，无奈的下达了命令。
“胡公子，看你的了。”
卓凡的动向，哪里能逃过一直在旁观的杨秀清和胡以晃眼睛。
二者都是知兵之人，自然知道，当卓凡选择往右边跑之时，就是胡以晃报仇的最好时机。
“你们几个，跟我来！”
胡以晃和杨秀清之间，在这个时候已经无需多言了。
其随手一点，除了留下五个乡勇，继续开炮外，十几个家生子皆跟随他往卓凡处冲去。
胡以晃翻身上马，手持单刃厚背马刀，自他入局后，战场上的敌我注意力，皆被其吸引。
没奈何，白马实在太拉风了。
胡以晃的马快，他身后家生子手里的鸟枪更快。
“砰砰砰.....”
在十杆鸟枪的一轮齐射掩护下，胡以晃如入无人之境，冲进了卓家的逃亡队伍中。
“卓凡休走！”
胡以晃一声大喝，吓得卓凡差点跌倒于地。
其闻声回望，正瞧见胡以晃怒目而视，跃马前冲，将挡在他面前的一名卓家死忠撞到于地，蹄踏胸膛。
“走！快走！”
眼见于此，卓凡的魂都吓飞了。
他现在没有别的念头，就是一心往河边跑。
只要能游到水中，自然可阻胡以晃追击。
可惜天不假时。
胡以晃的出现，战场上受冲击最大的不是卓凡，而是秦日纲。
秦日纲这人，一向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杨秀清座下第一人。
今眼看被自己先前冷嘲热讽的胡以晃，就要手刃卓凡，立下大功，自己则还在和几名卓家士卒纠缠，焉能不气？
强烈的自尊心，足以让秦日纲忘却生死。
谁也没想到，他会不顾周遭包围的卓家兵丁，直奔卓凡所在冲了过来。
有卓家兵丁见此，觉得这是自己拿赏钱的机会，立刻就冲了过来，却是被秦日纲充血的赤红双目，转头恶狠狠一瞪，吓得在二者相距不过三尺时，丢掉了手中砍刀，跪地投降。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卓家兵丁，向秦日纲下跪投降，宛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遭的卓家兵丁见之，皆都不跑了，纷纷丢了兵刃，下跪投降。
故而出现了好笑的一幕，方才还围着秦日纲，喊杀喊打的卓家兵丁，如今却是跪了一圈，宛如他秦日纲是什么王侯一般。
这等离奇的一幕，让秦日纲放慢了追击卓凡的脚步。
秦日纲要得是在战场上，自己的风头不落胡以晃下风。
仅一个眼神，便降服了几十名卓家士卒，这个风头，纵然胡以晃刀斩卓凡，也别想盖得过他。
“停止炮击！”
杨秀清很是配合秦日纲，对方这边刚受降，他就赶紧让胡家乡勇停止了炮击，免得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如此局面下，卓凡和他的死忠们，想不鹤立鸡群都难。
胡以晃见此，却是没有继续纵马前追。
而是收刀入鞘，取马鞍边的弓箭，张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一箭出，正中卓凡眉心，入骨半寸，可见力道。
“二少爷！”
卓凡忽然身死，周遭一众死忠，当即便不知所措了。
此时又赶上，黄天军，胡家乡勇，胡以晃的家生子，亦步亦趋，已成合围之势。
扫视之下，自感没有活路，又不愿放下手中兵刃的卓凡死忠，齐齐横刀自刎。
远处负手而立的杨秀清，观此场面，叹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