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家里的骡子
“发生什么了？”威廉主动开口，他看出大儿子肯定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
“铁匠铺的工作不适合我。”
“孩子......”琳达首先表示担忧。
除去威廉可能会生气的因素，长子继承家业这个传统一旦被打破，很可能意味着父子关系破裂。
“放心吧，我没打算生气。”威廉给了琳达一个安慰的眼神，并示意亚瑟继续说下去。
面对父母鼓励的眼神，亚瑟内心的不安，已经冲破束缚，“我想换一个环境工作。比如外面的大工厂，或者是自己做生意？”
“咳咳...你是想独自闯荡？”威廉被烟呛到，他明白自己的儿子肯定想的是后者。见亚瑟默不作声，他继续问，“亲爱的，你觉得呢？”
亚瑟把希冀的目光投向母亲琳达，希望她能支持自己。
此刻，琳达确实感到为难，一边是稳重的丈夫，另一边是下定决心的孩子。
她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用大拇指顶着额头，轻轻敲了几下。
“威廉，近来你总是咳嗽不停。我想报纸上说的没错，你的工作确实会增加患肺病的风险。”
“母亲，你真是太好了！”得到母亲的支持，他非常高兴，表明她不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人，自己心中的担心减弱一半。
紧接着，琳达继续说：“亚瑟，如果你离开，威廉的工作量会增大，患病的几率也会更高。尤其是那个锻炉，即使在厨房也会被呛到。”
转折来得有些快，威廉和亚瑟都没有料到是这样的说辞，谈话渐渐陷入僵局。
“我们可以用木炭或者无烟煤代替劣质煤。”既然话已经说开，他决定再争取一下。
“开支会增加，而且不会有什么根本性的改变。”看样子，温柔的琳达不准备和儿子妥协。
“约翰和麦迪.......”
“不行！他们必须把七年级念完。”琳达立马打断威廉，这种情况很少出现。
觉察到自己语气失当，琳达继续劝说，“亚瑟，如果让你在本地找一份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觉得不错，既能减轻家里负担还能学到别的技能。”
他不想破坏美好融洽的大家庭氛围，语气坚定道：“你们放心，如果工作不好，我直接辞掉就好，别为我担忧。”
琳达和威廉心照不宣地松了一口气，就怕自己儿子一意孤行，学那些抛弃家人孤身闯荡的人。
这样的人，他们见的太多太多，杳无音讯就是最后一封回信。
多孩子的家庭不可能尽善尽美，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得到公平待遇，总有人做出牺牲。
但往往是最善良的那个孩子牺牲最多。
“来修理枪支的熟客中，不少人都是工厂的管理者。我想，你的工作很快就会有着落。”说完，威廉已经起身，不打算再说下去，他觉得亏欠自己的长子太多。
一个17岁的男孩，被父亲拴在身边，总想他继承家业发扬光大，虽然是一份很小的事业，但这是一项传统。
可是三年多以来，威廉的这个大儿子，除了偶尔会冲动冒犯别人，他几乎全心全意为家里付出。
不管是拂晓就起床生炉子、打水，还是帮着料理作坊的杂务，亚瑟几乎每一样都做得很好。
他未来的一生几乎就能看到头，直到新的记忆出现。
乡村的夜晚很安静，亚瑟的脑子里却乱作一团，不同的认知正在激烈缠斗。
父母已经进到里屋睡觉，他闭了烛火，独自守在长桌上发愣。
其实他还有好多话想要说，起码自己准备的那张大饼要在家人面前画完。
现实是，格林夫妇不想让自己儿子走上不归路，更不想这个家不团结。
上床之前，亚瑟例行来到马厩，把粘上粪便的草料扒走，从谷仓拎过来一捆干净的，把它换上去。
说起来，这头老骡比亚瑟年龄还要大。
骡子背上的鞭痕非常多而且明显，它原来是在一家铁厂进出，运送矿石、铁料一类的商品。
威廉把它从牲口市场买回来时，它瘦的就剩一副骨架。
那是他用两张河狸皮和一张鹿皮，从斯托克手中换过来的，当时，斯托克只是铁厂的一名监工。
斯托克就是在那个时候与威廉初次相识，关系谈不上亲近，不过他经常光顾格林家的铺子倒是真的。
而现在，斯托克有什么需求，只需要打发某个人来就可以，他已经成了惠特尼家族工厂的一名经理。
叫厂长也可以，二者在工作内容上没什么太大区别。
巡查一圈，亚瑟来到铺子里，借着锻炉里面透出的微弱光亮，他把手里的改进版鲍伊刀用糙牛皮打磨起来。
“是块好料，可惜了，淬火和打磨还欠火候。”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接着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唉，真给重生大军丢人。”
......
第二天
同过去一样，亚瑟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炉。
把料口打开，先铲一些小块的煤，然后慢慢鼓入空气，等里面变得红彤彤再加入大一些的煤块。
做完这些，把进风口条小一点，然后是刷饮马石槽、添干草、劈柴、打水等等，琐事一件接着一件，他干得很熟练。
屋外的活儿差不多忙完，就可以吃早饭了。
春耕已经开始，等到泥土完全解冻，家里的骡子还需要租给有需要的佃农。
也有家庭劳动力多，用人拉着犁耕地。
在此之前，他必须把犁打磨好，重新淬火使其更耐用，当然，给自家的骡子或顾客的马挂掌的工作也由他完成。
总之，家里的活永远不可能做得完。
七点多的早餐格外丰富，昨天的鹿肉已经被琳达煎好一部分，否则容易坏掉，剩下的大部分会被制成熏肉保存下来。
长条桌上，六个瓷碟中均有半个巴掌大小的肉块，旁边还有奶油饼子，一大钵玉米糊。
炉子上还坐着一壶10美分一磅的咖啡。
多出来的食物是为三个小家伙准备的午餐，其实就像是零食，饿了可以暂时充饥。
三个同样大小的镀锌盒子，里面分成两部分，一边是奶油饼，另一边是玉米糊。
可见，家里有个靠谱的猎人还是很重要。
“今天上午你不用待在铺子里，等会你拿上信，去克莱门斯铁厂找斯托克先生。”威廉嚼完嘴里的鹿肉，继续补充，“把你礼拜的衣服穿上。”
“好的，父亲。”亚瑟已经吃完肉，又剜了一大勺玉米糊。
“妈妈，我能跟着去吗？”葛丽娜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柔声恳求。
葛丽娜非常抵触去学校，因为那里女孩子就她一个，找不到同龄伙伴令她很苦恼。
而且她觉得其他人都很笨，哪怕是她的12岁同班同学，尤其是上数学课的时候。
教区学校暂时没有以年龄来分班，而且也没有那条件。
只能6到14岁的孩子挤在一起上课，很多孩子的父母也只是冲着牧师的面子，把孩子送来打卡，最多半天时间。
那些有工作在身的孩子就会提前放学。
急着挣钱几乎刻在这个新大陆每个人的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