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血染黄沙（二）

在这片灰暗草原上，上千名士卒奋力拼杀，鲜血和残缺的肢体不住飞起，到处都是鲜血和死亡。

胜利的天平正在向天德军一方倾斜，回鹘人的攻势被遏止住，越来越多的回鹘士卒倒在血泊之中。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从天德军背后驰出。

马上的骑手穿着轻便的铠甲，手持弩机，腰佩长剑，鞍侧挂着一支一米五长的短矛，从两翼朝回鹘兵围去。

轻骑以其快速机动闻名，总是作为战场的终结者出现，用来拦截袭击撤退的敌军，战斗的胜负已经没有悬念。

五名骑兵结成品字形的阵列，两名在前，三名在后，各自摘下短矛，盯住四散逃开的回鹘士卒。

冲在最前面的回鹘士卒发出雷霆般的怒吼，然后腾身而起，将巨斧举过头顶猛然劈下。

前面两名骑兵同时举起短矛，交叉架住斧柄。“铛”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使两人肩膀一沉，身下的坐骑也被震得退了半步。

这五名骑兵配合得熟练之极，短矛刚刚架住斧柄，后面三名骑兵坐骑同时往前冲出半步，借着马力，从两侧将短矛狠狠刺进那名回鹘兵肋下。

这完全是战术配合的优势，五名骑兵默契十足，两人防守，三人进攻，一举将那名兽蛮武士刺倒在地。

回鹘兵腰腹间流出腥浓的鲜血，他嘶吼着扔下巨斧，纵身抱住一名骑兵，妄图把他摔倒在地。

其余一名天德军面沉如水，他侧身一掷，短矛毒蛇般从那名武士背后狠狠刺入，将他刺死马下，然后从腰间拔出长剑砍下头颅。

这些刀头舔血的唐军已经见惯了死亡，生死关头更不会分心，而回鹘人显然更倚仗本身的勇悍，各自为战，并没有调整速度一起围攻。

又一名回鹘士兵暴吼着冲来，两名骑兵突然驰出半步，两支短矛一左一右刺进那名武士的前胸，接着天德军士卒双手持长剑，一下就削掉了敌人的脑袋。

那名回鹘人颓然倒地，手中的武器重重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

兵败如山倒，回鹘士兵撤退的更慌乱了，唐军方阵仍以自己的速率缓慢前进，并没有因为敌军的退却而放弃阵形。

骑在马背上的天德军弩手分成小股，四散追逐溃散的敌军，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后方只有少数回鹘人敢冲上来援救自己的同伴，再返身冲破唐军轻骑的拦截。

对垒的两军转变为一场追逐与反击的混战，战场迅速扩大。

就在回鹘人撤退到战场右侧一个山丘时，那些回鹘武士不再呐喊咆哮，竟反常地沉默下来。

阳光渐渐变得明亮，无边的灰草褪去叶上的湿意。

战场中，天德军似乎也预感到什么，黑色的战阵坚如磐石，冷漠地注视着远处的回鹘人马，所有人都在沉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远处青色山丘上突然露出一点金黄，然后越来越高。

那是一支金黄色的长杖，杖顶挂着一只巨大的双角牦牛头骨，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田牟瞪大眼睛，看着那支长杖笔直升起，失声叫道：

“卫茹的牦牛旗帜！”

吐蕃全境共划分为四个茹（军区），茹以下的各级组织都有专职的军官，每个茹的马匹呈不同颜色，旗帜也各不相同，基本只要一看到马匹和旗帜的不同标记就可以判断是哪个茹的武装。

田牟浑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变得沙哑。

“吐蕃军队！”

随着吐蕃重骑兵身上锁子甲撞击的声响，一支又一支子旗出现在视野中。

列成战阵的吐蕃军队越过山丘，潮水般涌向战场。

他们人马俱披锁子甲，制作非常精良，周体皆遍，只有眼睛处没有覆盖，一般的劲弓利刃根本破不开防御，无法造成伤害。

放眼望去，那些吐蕃士兵行成无数密集的小型方阵，构成一道长长的阵列，朝战场涌去。

列成方阵的天德军士卒只是短暂骚乱了一会儿，而后回归平静，依然如同沉默的岩石，丝毫没有因为这样一支跨越辗转千里军队的出现而动容。

一辆驷马战车从两个步卒方阵之间疾驰而出，驾车的驭手身上穿着精致的战甲，细密的铜甲片从肩头一直延伸到手背，他跪在黑色的战车正中，手中挽着四根缰绳。

在他背后，站着面容冷峻的田牟，他身边竖着一支赤红的长戟，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分立左右，他们腰佩长剑，一人挽着弩机，一人握着超过三米的长戟，戟上的小枝打磨得锋利异常。

驭手一提缰绳，四匹战马同时扬起前蹄，后蹄犹如钉子般牢牢钉在地上，停在战场中央。

田牟扬声道：

“吾乃天德军使、主将，田牟！”

沉浑的声音犹如滚雷传遍整个战场，吐蕃重骑兵同时停下脚步，接着一匹白色的高大战马从方阵驰出。

马上的将领是一个傲慢的中年人，他身上穿着金黄的细密锁甲，腰间佩带短剑，鬈发一直披到肩后，眼眸中闪动着自信的光芒。

马匹在战车前方一百米处停住，吐蕃将领坐在鞍上，轻蔑地冷哼一声。

一名随行的近卫骑士上前，用生涩的语调喝道：

“吐蕃，噶尔·论赤赞卓！”

田牟冷厉的目光扫过战场，沉声道：

“吐蕃与我大唐在十年前已立起唐蕃会盟碑，至今还屹立在你们圣城的大昭寺前，这见证了我们两族百姓友谊团结！无仇无怨下，安敢与回鹘人联手，犯我大唐边疆！”

论赤赞卓抹了抹浓密的胡须，终于开口道：

“一个月前，回鹘人的首领乌介可汗已向我吐蕃效忠，他们已经受到我们的保护。我吐蕃有责任帮助自己子民夺取土地和粮食！”

天德军不过千余人，面对的却是整个卫茹，估计有足足几万人。

以小千对几万，田牟毫无惧色，他冷冷道：

“可笑的回鹘蛮夷，竟然向吐蕃屈膝称臣，不北上收复自己的国土，竟然妄想侵犯我大唐疆域。”

论赤赞卓傲慢地一笑：

“我的斥候说，山丘后面，还有你的一支伏兵，数量不超过五百人。我吐蕃大军已把你们摸透了。”

他扬起手。

“只要你同意投降，我，以赞普的名誉保证，将给予你一个军人应有的尊严！”

不等那名译官说完，田牟拔出战车上赤红色的长戟，扬手掷在地上，然后道：

“想夺走我大唐的土地，只有拿你们的鲜血来换！”

驭手一提缰绳，战车调头驰往阵后，立在车上的田牟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论赤赞卓放声呐喊道：

“勇敢的吐蕃战士们！在你们面前，是我们的敌人！他们愚蠢、狡诈、野蛮而且贪婪！我将根据赞普授予我的权力作出承诺——每一位战士，都将获得他应得的战利品！他们的财富将被每一位参战的士兵平分！他们的百姓将成为你们的奴隶！他们的土地，将成为你们私田！勇士们！杀光这些大唐人！”

战士们齐声发出战斗的狂吼，无数吐蕃士卒迈步前行。他们露出坚毅的目光，每迈出一步都仿佛在震撼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