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路
寇釐说话时，脸色相当不善，这个小闺女在想什么呢？难不成让寇氏子孙学习李陵吗？若是寇氏有人在草原厮混，结交各部，但凡传到洛阳，寇家从上到下都要被砍脑袋，砍脑袋还算好的，和韩信彭越一样，以谋反罪，被具五刑，受尽凌辱痛苦而死都有可能。
此时此刻，寇釐并没有注意到小闺女的年龄，当然了，这也不奇怪，寇淑去庄园别居，除了《九章》以外，还带了多卷《史记》，都已经看《史记》了，那还是孩子吗？
不过寇淑接下来一番话，直接把寇釐说蒙了，“孩儿听说，倭国使者来汉朝拜，世祖光武皇帝曾赐使者金印紫授，请问倭国在哪里？大人知道吗？”
“倭国？我儿怎么提到这个小国？我想想！嗷，对了，当年孝武皇帝灭朝鲜，置汉四郡，就有四郡以南的倭人来朝，倭意为身材矮小、相貌猥琐，朝野上下颇为轻视之，想来倭国应该在乐浪郡以南！”
寇釐说起了倭国的来历，此时他虽然不知道小女儿是如何知道的倭国，但小女儿想得不是游牧，那倒没什么，大汉臣民去属国倒也正常。
“大人，我朝管得着倭国吗？”
“陛下一声令下，倭国安敢不听？”
“朝廷或可派出使者，但倭国只要把朝廷索要的人藏起来，随便砍一个人头交代，朝廷又能如何？倭国偏僻，在哪里都不太清楚，朝廷又如何兴大兵讨伐？”
寇釐点点头，眼中满是笑意，“我儿此说倒是有些道理，只是我儿这般说话，似乎知道倭国在何处？”
“孩儿还真知道！”寇淑叫来纸笔，在纸上画了起来，“君侯，此处是青州，青州以北是冀州和幽州，幽州边僻，其东为乐浪郡与玄菟郡，与高句丽、扶余等相邻，时有厮杀。
自乐浪郡往南千里可至大海，从东北到西南排列着四个大岛，地方加起来数千里，其中西南大岛与陆地非常接近，我朝船只沿着海岸线完全可以到达，倭国就在此处！”
“原来倭国在此处，淑儿，你怎么如此清楚？”
寇淑低声说道，“大人，孩子也不清楚，但孩儿就是知道，或是梦中所学；孩儿还知道，和倭奴诸岛和周边小岛多产金银铜等物，是我朝的无数倍！”
寇釐大吃一惊，“我儿切勿胡说，那等边僻之地如何有众多的金银铜等物？”
寇淑摇摇头，“行万里路，知万里事，我朝既无人前往倭国，又如何知道倭国没有那么多的金银呢？
大人，您可以在青徐沿海能造大船之地择一为县令，建造船只，招募船民，携带丝帛等物沿着海岸线到访倭国，与之经商，探其究竟。
若彼真有金银铜等物，且数量巨大，这不是寇氏吃得下的，自然可以献于朝廷，朝廷应该不会亏待父亲，寇氏可再得封侯；
若无金银铜等物，或数量不多，朝廷也不在意，我寇氏有门客庄户数千，完全可以占据一地，以为经商据点，并不断扩张，若是朝中有变，寇氏……”
“好了，不要再说了，这等大事不是你一个孩子可以讨论的，日后不得再提！”
“孩儿明白，一定不会告知他人！”
寇釐看着眼前郑重点头的闺女，知道她听进去了，心中惊喜交加，历代都有神童，最有名的就是项橐，七岁就能智答孔子，甘罗十二拜上卿。
而到了大汉神童格外多，张堪年六岁，才美而高，京师号曰圣童；扬雄七岁通《玄》，杜安凿壁藏书，时人也都称为神童；而那种六七岁诵读，八九岁能诗的天才更是一大堆。
但这些人都比不上自己的小女儿，即便女儿得到了上天的教育，但今天所说种种已经不仅仅是聪明，而是有大智慧，绝对的大智慧，她竟然提出了一条寇氏未来几代人的发展新路……
寇釐是东汉开国功臣之后，但东汉的功臣实际上相当的憋屈，此时的列侯说白了就是一个待遇，要想有政治上的权利是相当困难的。
曾经废一侯就会震动天下，杀一侯连皇族也会遭到追杀报复，一度连皇帝都能擅杀、废立，不可一世的列侯集团，在汉武帝期间，被秋风扫落叶般得的打入到历史低谷。
酎金夺爵，一次性就废掉了上百、一半的侯，列侯集团彻底完蛋，代之而起的则是庞大的儒家士人集团，时至今日，朝野上下，上自天子，下自黎庶，儒学无处不在……
虽然光武中兴，又封建了一批列侯，但光武帝愿意给待遇，愿意和列侯世代联姻，但就是不给权力，天下刚刚统一，列侯都被赶回家中，虽然不至有汉初功臣的惨烈下场，但也没有了萧何曹参周勃的赫赫权威！
东汉立国之初的列侯尚且没有权力，更不要说现在了，寇釐堂堂的商乡侯，此前只是一个小小的郎官，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六百石的小官。
而没有权力，就很难保护好自己的财富，窦宪嚣张的时候，连嫁入邓氏的沁水公主庄园都敢抢，更不要说寇釐了，他对蔡伦这个阉宦客客气气，不是他想，而是无奈之举。
而想获得权力，要么舍命在边疆厮杀，要么只能把女儿送入宫廷，竞争皇后，走外戚这条路，但这两条路都非常不好走。
前者需要实打实的本领，一旦打了败仗，就要被杀头，而后者同样风险极大，郭氏、马氏、窦氏，还有现在的阴氏，一个个都在强盛之后被收拾。
所以想长久富贵，还是要读书，有家传经学，但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勋贵家族实现，寇氏即便有了寇氏算经，也不敢说，一定可以成功转型。
没想到小女儿竟然又提出了一条新路，派出船队跑到海外探索，不管能不能发现金银，寇氏都可以狡兔三窟，退可以保住宗族，就算有卫氏、霍氏那等灭族之危，也有血脉延续；进不仅可以盘踞一方，若是天下有变，依托船队，从海外入主中原……
寇釐越想越动心，越想越觉得有必要尝试，自己的小女儿已经带来了造纸术、曲辕犁、九章新解，了解倭国底细，想来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