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父亲
“卓彦，我带你去个地方吧。”等着放完了烟花，苏冽偏过头对他说。
“哪儿？原来的教室吗？”
“哎呀，你跟我来就是了。”苏冽勾了勾手指，径自朝前边后门走去。
卓彦不明所以，跟在了她身后。
萤夏一中的旁边原来是一个很高的写字楼，这块以前还是政府重点开发区，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闹了事，在高楼尚没有建成的时候，有一名员工在工地伤亡，闹上了法庭，开发的事就不了了之。
卓彦抬眸望了那楼一眼。
大概修了十层楼的高度，灰色的墙皮经历了几年的风吹雨打，滋养了一片深绿的青苔。
一楼杂草丛生，建筑垃圾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散发着尘土和霉烂的气味，人迹罕至。
“要去那儿？”他蹙了蹙眉。
苏冽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丝毫没有犹豫地踏入了那一方荒地，“上去看看。”
卓彦只是眸光暗沉地看着她，也对她的心思无从下手，轻叹了口气，跟上她。
有时候真是可见负重一百斤徒步十公里的训练效果，起码在连爬十层楼的时候可以毫不费力。
十楼有着十楼的风景。
卓彦以前只知道一中背山，却从来没有登上来过，此刻站在这里，可以俯瞰这一座不高的小山包，即使是冬天，也呈郁郁葱葱。
山间有晚风拂过，微冷，沙沙声淌在山涧，却见那端的天空繁星点点，星光熠熠，遥遥的星河从山顶流过，缀满深蓝的天幕。
苏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鲜的山林气息灌满胸腔，她明亮的双眸中映着星星也有他，“怎么样，是不是上来以后就感觉不一样了？”
“嗯。”卓彦终于浅浅一笑，侧颜看她，“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地方的？”
“高三毕业的时候。本来那时候也想带你来看看来着，只是你不是去京城了嘛。”
苏冽走到边上，这栋楼修筑时在外围留了一个简易的升降梯，她拉开门，进去用力跺了跺脚，本想看看结不结实，结果升降梯承受不住开始往下掉。
“唔！”
“苏冽！”卓彦看得一个心惊，迅速迈步抓住了绳子，勉强稳住升降梯停在了下一层，扬起一阵细细的尘埃，呛着他鼻腔，“还不快出来！”
苏冽立马麻溜地走出来。
看到她出来，卓彦立刻松了手。
木头搭建的升降梯迅速往下坠，几秒后，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声。
这升降梯也不轻，加上刚刚苏冽还在里头，卓彦后知后觉自己的掌心有点疼，抬腕一看才知被勒出了红印。
所幸她没出事。
“对不起，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进去看了。”苏冽匆匆地又奔上来，望着他被勒红的掌心，心尖泛起内疚的疼，她伸出手指碰碰他，“疼不疼？”
“没事，不是什么大伤。”他忍不住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也是，没残就不是大伤。”苏冽捏住他的手腕，轻轻地吹了吹气，“吹吹，马上就不疼了。”
卓彦不禁失笑，语气忽地就柔了下来，“你还当哄小孩呢？”
“谁原来还不是个小孩了，我爸以前就是这么哄我的。”苏冽摸了摸他掌心，“把疼给吹跑。”
末了，她垂下手，很轻地说了一句：“以前我就喜欢往高的地方跑，你就跟我爸一样，特别怕我出事，他就带着我跑，那个时候我妈总跟在我们俩后头骂我和我爸。”
卓彦怔了怔，他一直都知道苏冽非常崇拜她的爸爸，可是也很少听她提及。
其实埋藏在心底的，才是真正重要的。
苏冽转身重新走到边上，在曾经建筑工人踏过的架台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示意他也坐下。
卓彦走过来，紧挨着她坐下了。
“你要不要再给我讲讲，关于苏叔叔的事儿？”
其实他小时候也跟着爸爸见过苏父，那个时候只觉着他一身正气，人很亲切，见谁都是一副随性的样子，还特别爱笑。
不过他总觉得那个时候年纪小，了解得片面。
苏冽摸了摸下巴，轻笑：“我爸啊，我妈之前用一句话概括他就是，只知道当兵不懂怎么做爸爸，老是拿部队的那一套来放养我，把我给养野了。”
卓彦想起兰惠教训苏冽的口头禅：你啊就是随你爸了！
这么说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可是吧他在妈妈前就怂得一批，妥妥的一个妻管严，在他们部队人尽皆知，总拿这个笑话他，他也总是不在意。”苏冽缩起双腿，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明明的月色柔和了她的侧颜。
提起爸爸的时候，苏冽就像换了一个人，温柔得像江南温婉动人的可人。
“但是偏偏像他这样的人，做起决定时最是坚决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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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冽的记忆中，一向和蔼可亲的父亲，做出的最重大的决定，大抵就是那一次的维和。
在全家人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天，是她和父亲最后在一起谈心。
那一天，苏父难道休了一次假期，提前通知兰惠和女儿后，他先到超市买了小苏冽上次说过的爱吃的饼干，然后踏着暮色回到了家属院。
可是才到门口，只见小苏冽已经被兰惠气冲冲地推出了家门。
“给我在门口面壁思过！”
他正想开口问是怎么了，兰惠抬头一看见他，脸色更青了：“你也给我在外面站着，不好好反省就站一晚上吧！”
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留下苏父一脸的茫然。
“你又怎么惹你妈了？”
小苏冽“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就是不小心把花瓶给打碎了。”
“门口柜子上的那个？”
小苏冽摇头：“不是，你们卧室里的那个。”
苏父苦笑：“还不如柜子上的呢，卧室里的那个可是你妈最喜欢的，花了几千块钱，你说你打碎哪个不好，偏偏是这个。”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妈妈把地板拖得那么滑呢。”她撅了撅嘴。
“你这张嘴，怎么都不肯吃亏。”苏父无奈地笑了笑，拉着她在楼梯上坐下，“也不知道随谁了。”
“妈妈老说的不就是随您了嘛。”
“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继承我的智商。”苏父摸着她的脑袋，将饼干递给她，“喏，你想吃的给你买回来啦。”
“哇，爸爸真好。”小苏冽高兴地莞尔，撕开包装拿起一块。
苏父慈爱地看着她，“你觉得爸爸好，你妈妈就不夸我。话说，我今天也没做什么事啊，怎么她也不让我进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