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丟石子
这瘦小身子、精致的瓜子脸上带了几分伤春秋悲，任谁看了都要心疼的人儿不是黛玉还能是谁。
却说这席间本来姊妹们说笑的开心，但自己见宝玉一直多嘴和宝姐姐说什么辞藻的闹心。
这心里多了几分不自在，嘴里未免就挑刺了几句。
要是以往的宝钗，或许就一笑了之了。
可这一来不在西府老太太不在，二来自家生意最近顺畅多了两分底气。
有了这两个因素后，宝姐姐便借了戏台上的戏文回击了几句林妹妹。
本来这两人的正常斗法，黛玉倒也不会太计较。
偏宝玉这个呆头呆脑的没听出宝姐姐话里有话，板着个脸一直夸宝姐姐见识好。
这一来饶是自己再牙尖嘴利，却也不好再反驳。
再略微扫了眼见其他姊妹都在掩嘴而笑，一下子只觉得心里委屈窝了一股子闷气。
便自己起身离席而去，就连后知后觉跟上来的宝玉，也被她几句冷嘲热讽的赶了回去。
而紫鹃也是习惯了这两人的吵闹，特意没跟着去给这两人留些赔礼道歉的空间。
黛玉自己一人走了片刻，扭头一瞧见身后空荡荡的，气的一跺小脚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自由到哪里，只觉满心孤苦的她不由蹲下来准备期期艾艾的哭一场。
这眼角的眼泪刚预热，忽然听见有人干咳两声，忙止了泪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躺在一块石头上。
“是你？！”
这躺在石头上晒太阳的，不是旁个正是李贵。
也算他倒霉，太阳晒得好好的，就碰上了黛玉发动梨花带雨的技能。
李贵是最烦女人哭哭啼啼的，所以他也只得又当一回滥好人了。
“怎么每一回见你，你都要哭啊！”
李贵说着，翻身落下。
“你跟着我？”
李贵一面在地上捡小石子，一面无语道：“凡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我都在这好一会了。”
说完迎着黛玉疑惑的目光，两手捧了一小堆小石子走到黛玉面前，随手放下。
黛玉警惕的挪了挪：“你这是干什么？”
“我以前一个人也喜欢把烦恼藏在心里。”
李贵也不看黛玉投来的目光，自言自语道：“不过这老是憋着也不是个事，后来我就琢磨出了个办法。”
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烦恼能进来，我为什么不能把它丢出去！”
说完手上用力，狠狠的把小石子丢向远处的小竹林。
“真的有用？”
迎上那探问的目光，李贵摇了摇头：“没用！”
他这话一出，黛玉也顾不得小石子脏，白皙的小手也拿起一块，有样学样的丢了出去。
趁黛玉丢石子这档口，李贵这才饶有兴趣的打量起黛玉。
虽然他早已经领略了秦可卿和刘氏两人的美妙，但此刻仍然被这病娇的小脸惊艳到。
这柔柔弱弱的换成别人多半是被嫌弃的，偏在黛玉身上却让人感受更多的是怜惜，生出一股呵护她的感觉。
正当李贵反省自己是不是萝莉控和道德灵活变通的问题时，耳边传来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石子了！”
李贵闻声回过神来，扫了眼空空如也的地上，反问道：“你不会去捡？”
登时黛玉一张小脸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一张樱桃似的小嘴一噘。
没等黛玉发话，李贵立马变脸道：“其实我最爱捡石子了，这活你可别跟我争！”
说话间，人早已像只小狗似的，麻溜的窜了出去捡小石子。
舔狗非我意，奈何西施一笑值千金。
如此再三李贵又捡了两回后，黛玉终于揉两了揉自己的小手，脸上也莫名多了一分笑意。
见状李贵也明白自己任务多半算完成了，笑道：“好了，该回去了。”
好半响却还见黛玉蹲着不肯起来，不由蹙眉道：“怎么还要让我背你？这怕是不太好吧。”
说完人却是乐呵乐呵的蹲到黛玉身边，一副你上来吧的意思。
他这一番言语，登时就把黛玉气得羞恼不已。
人一旦蹲久了，就气血不通容易脚麻，而黛玉正是脚麻了而已。
如今听他旧事重提，自然羞恼。
“好个不要脸的！”
黛玉探手一掐，冷声道：“今天的事你可别传出去！”
说完，缓缓起身慢步离去。
李贵看着黛玉离去的背影，揉了揉腰眼，嘟囔道：“果然暖男排狗后面，最不值钱的就是深情。”
却说呆霸王一路寻了出来，左找右找也不见李贵。
正当他暗骂两句打算回去的时候，却见远处小竹林有声音发出。
闻声便寻了过去，这刚到半路却偶然撞见归途的黛玉，这一眼瞧去登时惊为天人。
他本就最为喜爱青秀娇小的，从学堂里找的烧饼兄弟也是这一类型的，就可一窥究竟。
如今见到这位西施圣体，眼珠子都要抠出来了。
两分酒意上头，便壮着胆摇头晃脑的上去卖弄了两句小黄诗。
这些话一出，气得黛玉俏眉一挑啐了他一口，便提了裙角快步离去。
黛玉这算客气的，但轮到李贵他可没那么走运了。
黛玉走了几步见那醉鬼没跟上来，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又暗骂了两句这人无礼。
忽地一声求饶远远的传来，“我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哎哟，你别打脸！”
闻声黛玉这才想起那李贵还在后边，忙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两句。
听到都是对方求饶的声音，手上攥紧的帕子也松开了几分。
略微沉吟后，想到自己一个未出阁的不好在这多待，便也缓步离去。
话说薛蟠搭讪失败后，便继续往前走，很快就见到了自己的目标李贵。
面对黛玉他还能尽量彬彬有礼，对李贵这奴才秧滋可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
立马颐指气使、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让李贵唱戏的来意。
要知道古代唱戏可是下九流的行当，李贵一听登时就阴沉了脸。
考虑到这厮有薛家的背景，强忍怒火还多问了一句“表少爷是不是喝醉了，要不要送你回去。”
他这是给了台阶薛蟠，哪知薛蟠大脑袋一摇，恶狠狠的吩咐了两句。
“你个狗奴才没听清楚是不是？赶紧跟我回去换戏服。”
“你再磨蹭，仔细你的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贵也不再客气，应该扫堂腿，薛蟠就和地上来了个亲热的接触。
李贵也不是个柔茹寡断的，这动手了自然是要打个痛快，新账旧账一起算。
如同武松打虎似的，砂锅大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几拳下来钻心的痛有助于驱散酒气，薛蟠的酒气很快散了个一干二净连忙求饶。
“你这奴才反了天不成！”
“李贵这是一场误会！”
“哎哟，你下手轻点！”
“好兄弟别打脸！”
他这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李贵的拳头立马就换了个方向。
却说黛玉回去后，略微坐了一炷香酒宴也快散了，凤姐又和尤氏等人寒暄几句，便带着这一群莺莺燕燕各自上马车回去。
而宝玉自然是舔着个脸要上林妹妹的马车，不过这回黛玉却是板了个脸冷声拒绝。
“我这车上可没有什么好辞藻、好见识，容不了你这真佛。”
说完立马示意紫鹃放下帘子。
不过宝玉到底是团宠，没等他开口哄林妹妹，袭人就赶忙上来拉他去坐马车了。
紫鹃看着被拉走的宝玉，叹气道：“姑娘这是何苦呢。”
“什么何苦不何苦的！”
黛玉话锋一转询问道：“我让你去找的东西，可有看见？”
紫鹃摇了摇头：“我去那小竹林附近，找了两遍也没看见姑娘丢的帕子。”
黛玉闻言袖子里的帕子却是一松，脸上却是随意道：“找不着就算了。”
她不声不响的让紫鹃回去自然不是找什么帕子，而是怕李贵那边出了什么乱子。
另一边贾蓉也向贾珍禀报了薛蟠红头胀脸像个猪头似的掩面而去。
贾珍放下茶杯，惊愕道：“哟，这小子下手够狠的啊。”
“是够狠的！”
贾蓉沉声道：“敢这么打薛大叔，这么说来这李贵应该是宫里的人了！”
“未必。”
贾珍捋须微微一笑：“是匹夫之勇还是有恃无恐还要再等等看。”
顿了顿又叮嘱道：“两边都让人盯紧些。”
说完挥了挥手示意贾蓉出去。
老爷性情喜怒无常的，贾蓉自也不远多待，应了一声便恭敬离去。
等贾蓉一走，贾珍那还有刚才的风轻云淡。
扫了眼自己的萎靡不振，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阴沉。
这喜庆的日子却有心无力，原本留给刘氏的设计也成了摆设。
却说薛蟠被打成个猪头，心中自是恼怒，但如今这副模样又怕在众人丢了脸面。
略微犹豫便打定主意先回家休养一两天，再去寻力推的麻烦。
而后便一路掩面往贾走，也幸好进了角门就是梨香院他这一路也没到什么人。
不过正当他要回到房中的时候，却正好碰到了薛姨妈从外边回来。
“你个孽障鬼鬼祟祟的干嘛？”
薛姨妈没好气道：“你不是去东府赴宴吗？”
薛蟠暗骂了一声倒霉，头也不回的应了句“没什么，我这喝多了些，就香回来休息。”
说着便要推门回房。
“你给我站住！”
薛姨妈却是看出了几分不对劲，忙喝道：“你这孽障是不是给我惹祸了。”
说话间一扭腰肢，几步上前。
不过等她看到儿子那鼻青脸肿的猪头样后，却是一面关切，一面让人去请大夫。
薛蟠这不过是些皮外伤，若真请了大夫，那他这脸面不是要丢完，这用心良苦的偷摸回来，岂不是白费。
当下忙拦下妈妈：“我这只是受了皮外伤罢了，擦些药水就好了。”
“我的儿，这都肿成这样了，还是请大夫吧。”
薛蟠强忍疼痛连连摆手：“不妨事的，你这一请大夫岂不是闹得合府都知。”
见他说的坚决，薛姨妈也只得吩咐同喜去拿药酒算了。
薛蟠闻言这才一手捂脸，一手挑了帘子回屋。
薛姨妈虽然答应了不请大夫，不过这事情肯定要问个清楚。
一面抹泪关心，一面连连追问：“我的儿是谁打的你？”
这事既然被妈妈撞见了，他自然不好多瞒。
“是李贵那狗奴才！”
薛蟠大眼珠一转，半真半假道：“我这在外边看他喝多了，好心好意的请他回去，不成想这厮狗咬吕洞宾！”
顿了顿又道：“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口出狂言，我这一时着了他的暗算，才变成这样。”
说完又哼哧哼哧的喊痛。
“啊！”
薛姨妈闻言却是气得一阵地动山摇，那和善的俏脸也多了几分恼怒。
“他一个刚脱籍的奴才秧子，安敢如此！当真欺我们薛家没人了不成！”
顿了顿又道：“他妈妈还在你姨妈跟下，我这就去讨个说法！”
说完便起身要走。
薛蟠刚要抬手阻拦，但身上传来的疼痛，也让他越发恼怒，索性也就由妈妈去闹一回了。
不过薛姨妈刚走了几步，就见女儿和同喜走了进来。
“妈妈，哥哥伤得怎么样？到底怎么一回事？”
见药酒来了，薛姨妈一面让人给薛蟠擦药酒，一面把薛蟠的话复述了一回。
说完她刚要走，却是被宝钗拦了下来。
“妈妈别急。”
那李贵的性子她或许不了解，但哥哥的性子她是清楚的。
宝钗灵动的眼眸一转，略微问了几个问题。
见哥哥都是支支吾吾的回答。便知道这事多半是有蹊跷了。
不过在怎么有蹊跷，哥哥被打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何况对方只是一个狗奴才，自家若是连一个奴才都收拾不了，岂不更让人看低。
“妈妈这事就别和姨妈说了！”
迎向妈妈疑惑不解的眼神，解释道：“一来这事闹到姨妈哪就闹大了，就水落石出了。”
又道：“再则收拾一个奴才都要指望姨妈，岂不让人看了笑话。”
扫了眼薛蟠又补充道：“这哥哥闹出的事自然让他亲自解决，也好给哥哥立威！”
宝钗的这一番解析，薛姨妈也听出了几分味道。
一面微微点头上前关心儿子的伤势。
“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薛蟠大大咧咧道：“一个够奴才罢了，过两天我好些了，肯定让他跪地求饶！”
“哥哥可别再吹牛了，下回带多两人去讨个说法吧。”
“妹妹放心！”
薛蟠见妹妹难得支持自己，刚想拍着胸脯保证，那知道这第一下就扯到身上的伤痛了。
“厮！”
“我的儿你就别动了！”
薛姨妈见状少不得又是一番抹泪关心。
而宝钗扫了眼大大咧咧的哥哥，叹息一声也忙去宽慰几句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