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三十四?从上清宫看朝廷官制与潜规则
杨道陵走进屋门之前，往两边随意瞄了两眼，发现都讲的帘门半卷，都厨的屋门紧闭。
现在都厨空缺，后勤的相关审批应该也会送到都管这里处理，邵老道有的忙了。
这都讲倒是个妙人，让知客半卷着帘门。
后世有些人民公仆会在自己办公室门的开闭上做些文章，门户半开，既表示公正无私皆可示人，又保证了一定的私密性。
毕竟有人在外面看着，谁也不会趴在门口往里偷看。
而门户大开者，更显坦坦荡荡，不过不多见。
咱们这老祖宗还没门就玩这套，折腾帘子也挺有一手。
不过都讲相比都厨都管来说不涉及俗务、只管讲经，所以虽说地位尊崇，实际权利却还比不上殿主。
既然没什么事可干，对着帘子“格物”从而琢磨出点门道，也实属正常。
杨道陵感慨了两下，进入屋子后，帘子自然落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顺势打量过去，发现屋里空间不大，最里面有一个书柜，柜前有案桌和座椅，都是给都管办公用的。
案桌前方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两张椅子靠着墙摆放，中间隔着一个小方桌，这是给客人来访的时候喝茶等候用的。
除此之外，便只有些花花草草、文物摆件之类的零碎东西，没有大件物品了。
杨道陵见没他的位置，就又掀开帘子对知客说道：“去搬一张小椅子过来。”
随后也不管知客诧异的表情，松开帘子遮住他的目光，去找邵老道了。
“估计刘殿主马上到。”杨道陵一踮脚坐到客椅上，对坐在案桌后的邵老道说道。
邵老道轻叹一口气，说道：“还是打发他比较好。”
“不，我们应该稍微帮一下刘殿主。”杨道陵说道。
“这是为何？”邵老道追问道。
“因为孙殿主不够稳重，不适合担当都厨大任。”杨道陵拐了一个弯，随口胡诌道。
他总不能说是为了收服李都管，所以露一手看看吧。
更不可能说是为了邵老道将来做宫主的时候，“三都”里有两个直接就是自己人，而不是只有都管一个独苗，都厨都讲皆是前朝余孽。
邵老道却是点点头，信了杨道陵的胡扯，毕竟孙殿主的确是比较年轻嘛，才三十八九岁。
国朝体制下，年轻是个很大的优势，可以一步步熬到大官——累官至公卿者不在少数——也可以熬走政敌，跟身体好一个道理。
但与此同时，年轻也是个劣势。
在六部长官与阁臣公推巡抚，或者是廷推阁臣的时候，“年高德厚”有很大的优势，年龄小则有一定枷锁。
在一方同党强势占优的情况下，魁首公推自己人也有讲究，年高者能服众，要是让后来者居上，不是寒了老部下的的心嘛。
若是相持不下，推选老人还能拉拢一些无所谓的中间派的认可，增大成功几率。
一方面是因为年龄高一般意味着科举中试早、做官早和资历足，够格担当大任。
另一方面是年龄高在国朝本身就有很高的道德优势，毕竟好几千年的经典教育深入人心。
上清宫作为天下第一道宫，在道教体系里十分重要，其高层一般也都是五六十岁辈分高的老道士担任，与国朝官场异曲同工。
邵老道信了杨道陵的鬼话，于是又问道：
“我们该怎么帮呢？任免三都也只是宫主一句话的事，只要上报嗣汉天师府，一般都会同意。”
一言堂政治正是国朝特色，毕竟都是从最大的机构朝廷学来的。
比如县尊府尊，在县内府内都是大权独揽，其他品级的官员大都属于杂佐官，根本没什么话语权。
而巡抚衙门更是独官制，连下属官员都没有，只有随从的小吏、杂役以及巡抚标营的官兵，可谓是一人即衙门。
当然，这并不是说正印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毕竟就连皇帝也有太后、强势首辅、道德、公议、全体官员利益、全体士人基本待遇、全天下老百姓死活等等的顾虑与限制，不顾及这个总要考虑那个。
而其他不同等级的正印官更是有上司的限制，比如巡抚一纸公文送到通政司，知府就要停职待参，审核无罪后才能复职。
上清宫头上就有嗣汉天师府管着，虽说是给你很大的自主权，你宫主说这个有罪罢免了，我同意，你又说那个有德提拔了，我还同意。
但你三天两头地把一些个下属升来降去、拨来弄去，我就要看看你这宫主是怎么当的了，怎么团结下属的，怎么报效道门的，怎么老是搞事情呢？
因此杨道陵摆摆手说道：“这有何难？宫主一言而决，我们只要改变宫主的想法就行。”
邵老道吃了一惊，连忙询问道：“怎么改变？”
杨道陵神秘地一笑，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还要明天再考察考察完善一下，整体思路还是很简单的。
邵老道见杨道陵遮遮掩掩地不想说，也不去追问，而是习惯性地相信了他，转而翻开桌上文书，随口说道：
“巡僚怎么还不来？”
“是有点慢，咱们都坐到屋里快一刻钟了，这还没影子呢。”杨道陵附和道。
但其实才过去五六分钟，何况他们去食堂较早结束得也快，没见隔壁都讲还没来嘛。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门口传来一声迟疑的询问：“邵前辈可在屋内？”
杨道陵这才想起叫知客给他安排搬椅子的事，不由得暗骂。
这厮办事怎么这么不靠谱，连转包都不会，直接吩咐一楼的执事去办就行，结果自己跑没影了，这下没人在门口候着了。
于是对邵老道说了一声，自己临时充当知客，去给那巡僚拉了帘子。
巡僚见是个小道童给自己拉帘子，有点诧异，不过也没多说，直接把印递给了邵老道。
“这是都管大印，邵前辈您接好，小的离开了。”
巡僚稍微躬身把印送了过去，刚一转身，正好和门口过来的知客撞个满怀。
“椅子来了！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