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自身有灵练成神，甩手翻雷挂彩头

终于，任然首次撞上了唐龙的腿斧。

轰隆一声，两个人，两条腿，就这么不含任何虚招，直截了当撞在一起，像是两辆汽车踩足油门，对轰猛顶，互不相让。

气流一时间震撼开来，在半空中激荡出肉眼可见的气劲浪潮来。

旁人眼中，两个人一接触，空气瞬间炸开了锅，无数的气流朝着四面八方打来，宛若千百道雷霆四射，令人不敢靠近。

接触的一瞬间，唐龙踩在地上的那一只脚，猛地一抓地，一扭一碾，地面立刻成了泥巴一般，往下无声无息地凹陷。

如此一来，身子一个后拉，扯开一段距离。

同时脚跟使劲勾着，往下一扯，哗啦啦发出劲力，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好似形成了金铁的锋芒，一勾就要断人皮肉。

人如箭去腿如斧，披荆斩棘。

他这一招，尤有变式，乃是自己最得意的“大斧鲨鱼”腿法。

其中脚跟是一把斧头，大势压人，声势骇然，而关键时刻，足尖忽然一戳，点人脑袋，是一头鲨鱼，暗袭噬人。

连续两次攻势，接连不断砍过去，一向无往不利。

但是这一招还没有发出来，任然眼睛一亮，似乎闪过两点红火，异常的光灼。

腿一弓，胯一坐，乃是个无极架，腿上一个揉转，腿上的皮肉忽然柔软地陷下去，绵软得很。似乎被唐龙的一腿，轰得血肉变形。

在这一刻，他好像是个假人，身体表皮如同是口袋，里面空无一物。

试问再刚猛的一击，又怎么打得死一个空空如也的口袋？

实际上，这是任然皮肉发炸力，汗毛根根竖起，裤腿一下子往上掀起，顶住唐龙的腿斧，内里充盈着气流，饱满无比。

而自己真腿则向下拉去，时刻保持一个距离，形似牵引拉扯。

“太极拳？不，太极脚‘揽雀尾’！”

唐龙的脑子里，刚闪过这一个词汇。

这是此前黄尊同样的想法，任然同用太极，运用于腿，将这个太极拳宗师打得溃不成军。

这也是任然的一记杀手，任何人见到了都要吃大亏。

可惜战机转瞬即逝，兵贵神速之下，黄尊根本没有机会告诉别人这一点。

唐龙万万没有想到过这样子的打法，无论古今中外，哪一家哪一派，从来没有过这种用脚施展拳法的地步。

拳是拳，脚是脚，这本来是先天构造的不同，怎么能够施展出同一种拳法？

这简直是叫水燃烧起来，火里冻结了冰。

任然做到了张三丰也做不到的事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唐龙顿时跟着一脚陷了进去，如同踩如泥泞，身子失去了平衡。

接下来一切精妙绝伦的后招，无论如何都施展不出来。

但他也是绝世高手，踩在地上那只脚着力一扭，在紧贴着的短短距离发力，脚下的地面，忽然像是被大锤狠狠砸了一下。

轰隆一声，青砖破碎、炸开、飞溅。

借着一股反力，他身子一弓，全身筋骨震动，发出雷鸣般的轰鸣，忽地聚集在脊椎上。

一条大脊，猛然一下鼓动，从侧面看，唐龙整个人的背部，一下子隆起凸出，脊椎骨头死命顶起皮肉。

好像一条大龙忽然跳了一跳，张牙舞爪，翻江倒海。

整个人像是一头熟透了的虾。

“抱金丹！”

这股力量的爆发，竟硬生生使得自己的去势一止，极为震撼地停在半空，脱离了任然的钳制。

“掌心雷的力量，果然是惊天动地。拳惮中的两大打法境界，太岁星能使气力持续，掌心雷则是爆发无俦。”

任然看在眼中，知道这是自己也无法做到的事情：“难怪古代修炼成了掌心雷，就可以去降妖伏魔！”

“我连续遇到臭傻鬼佬和他，能够一窥此境界，也是难得。”

自古相传的天上诸神，也是以雷法打击，比什么飞剑都还要主流，这也是暗喻拳法中这一层境界。

任然都没有练成这一道境界，但是接连和安东尼·马库斯、唐龙交手，却让他受益匪浅，时时刻刻都有新的感受。

唐龙一止自己的身形，缩腿的瞬间又踹出去，提前“鲨鱼暗袭”，足尖在半空之中划过一道细痕，直取任然的眉心。

到这时候，其他人的攻势也已经到了。

任然没有时间和唐龙继续玩耍，去伪存真，也是一脚，险之又险勾住唐龙的足戳，然后一震。

发出极为沉闷的响声。

唐龙一点力气都没有发出来，便不由自主飞了出去，心中凉了一片。

“崩拳！不，这是崩腿！他先用太极，再用形意，都是用腿施展出来，我自认为腿法天下第一，也不可能这麽巧妙。”

唐龙大为震惊，他本以为自己的拳法纵然不是天下无敌，这双腿也是天下无敌，至刚至强，挡者披靡。

拳法高低和身体素质本来就是两回事情，人和人的差距比天还大，有些东西本不是用武功可以弥补的。

唐龙本是异数，用帝座的话来说，他是几十亿人中得天独厚的一个基因突变者，他的双腿天生筋强骨健，不练武也是绝世凶器。

他也一向仗着自己是异数，得以纵横四海。

但是今日偏偏该他遇上一个任然，比他还要异数，比他还要不凡，居然活生生挡住他两次腿斧的劈砍，腿上先用太极，后用形意。

每一种应对，都如同戏耍，完全让唐龙发挥不出自己的优势。

他自然不知道，任然出手的时候，借着自己一口钟收皮拉肤，腿上的皮肤老厚如牛皮，将力量分担开来。

同时气血奔腾不已，充斥经络，宛若长江大河，气力一竭而再续，一腿鼓足两次发力，对唐龙的腿斧也是丝毫不让。

而五脏六腑则发力巩固，撑起骨头架子，一点儿没有被撼动的可能。

一口钟、太岁星、五脏庙，任然的真正修为，都潜藏在这里面了。

他这一下用脚出太极、用脚出崩拳，其实都是一个道理，皮肉骨分离，脏腑气血同发力。

全身各个器官，都灵动无比，能伸缩自如，变化万千。

普通人的打法，都是建立在手指、手肘、肌肉、骨骼之上，拳法再高，道理也是如出一辙，只是更大、更灵、更巧。

但到了任然这个境界，就相当于拓展出不知道多少空间。

走出一片广大的天地。

别说是用脚打太极，他的背部也能打拳法，浑身上下各个部分，都简直有了自己的灵性。

普通人眼中的仙佛拳惮高手，也根本理解不了他怎么打出拳法的。

全身器官彼此之间都在配合发力，根本不是人的手法。

古往今来，也没有他这种打拳的！

也就是这一下子，将唐龙轰退出去，其实从头到尾两个人都没有正面交锋过，他的腿斧能否攻破任然，也成了个难解的谜题。

也在这时，其余众人都来到了任然前后左右，七七八八，刀枪剑戟。

杀气临身。

他第一个反应，不是看向任何一个敌人，而是双手朝着两边自然垂下，忽然一下，翻手拧按，两只手都撑起掌势。

似乎是离地四尺，打向了地面。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地面居然砰砰作响，尘土飞扬，青石砖一一碎裂，仿佛任然手出无形真罡，打在地面。

这一幕，许多人看得眼睛都发神了，心生畏惧：“这怎么可能！难不成他真把拳法练成了仙术！？一甩手打出雷法，炸在地面！？”

其实在这一瞬间，任然并非只有两手用法，暗中还双腿发力，微微扭转，细细震动。

轰轰轰，连续三次，已经是把地面震得酥软了，地面破碎，九成的缘由都归功于这不容觉察的震脚之中。

到这个时候，地面已如蛋糕、黄油，脆弱无比。

他跟着伸手隔空气打，甩手发劲，打得气浪翻滚，有一定伤人的动静，这不过是拳法练到登堂入室后，稀松平常的效果。

其实在任然震酥地面后，周围的大拳师们，哪一个伸手过来，也同样能够做到这件事情。

不过他们也注定不知道这回事了。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类似戏法的视觉迷惑手法。

神打中的“挂彩头”一术。

彩之一字，自古以来就是表演的一种评价，非素非玄为彩，是之“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若表演得当、精彩动人，观众也大喊一声“彩”。

现在人们所说的“花样”，也就是彩的俗语。

而挂这个字眼，则取自“挂脸”“挂住”“挂上”的意思，是指将一些东西张扬于外，炫耀于人前，暗地里却有其他内情。

挂彩头一术，就是这两者结合，其实也无非是江湖上坑蒙拐骗的行当。

不过在任然手中施展出来，却仿佛是仙佛的手段，能够隔空打得地面震出泥土。

这样的景象，一下子震慑住了旁人，使得他们气势一滞。

任然这么麻烦，苦心孤诣，要的也就是这么一下。

说穿了，他这一下子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这些消耗的体力若是打现在过来的任何一人，都会将其打死，但反过来也会被围攻起来。

任然干脆不打死人，而是先做出这种玄之又玄的场面活。

使人一时震佈。

以一敌众，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双拳难敌四手的话，也从来都有它的道理。

就算是任然这样的境界，面对一群大拳师虎狼般围攻上来，也得用上一些心机，反而不如面对唐龙之类，来得自然奔放。

他借“甩手翻雷”，震慑众人，身子一动，立即扑向就近两人。

这两人一个手持单刀，一个拿鸳鸯钺，但在这一瞬间，也都只能够动一下，微微抬起自己的武器。

任然抬手一出，先是豹子拳，毒辣凶狠地钻去，啪啪两下，一去即回，快得好像两道流光。

“喝！”

拿着单刀的那人，脖颈动脉猛烈跳动，粗大无比，好像一条蟒蛇，气血流转之中，敏感无比地觉察到危险。

可惜他身体能够反应得到，思维却跟不上，达不到心神如一的境界，距离拳惮更差得太远。

当即脖子一歪，惨叫一声，被撕下一片血肉，露出里面的血管，大快大块的流淌鲜血，身子已经倒下。

另一边，手拿鸳鸯钺的那人，武功更高半分，脚下一侧，躲过了第一手。

可惜任然变招何其之快？反手化作“鸟啄”，轻轻一叼，打在太阳穴，脑袋晃了一晃，两颗眼球几乎要凸出来，当即倒下。

任然杀了两人，毫不犹豫，好像早就想好了一切，身形一转，就到了另一个方向的两名大拳师面前，抬手出拳，又是两招。

其实这一下，任然已经是强行炸气血出手，为求迅速，每一下都快得不可思议，体力也消耗得巨大。

他毕竟也是人，不是神，从一开头到现在，一拳一脚，发力皆大。

自然是不能够长此以往。

要是两个人合力，不顾生死，本来是可以用自己的性命，稍微抵挡住他杀势的。

一旦阻碍了瞬间，任然反身不及，再被两个拳师缠住，接着唐龙、老烟奴两个人围攻上来，配合其他的拳师一起，他只怕也要真正陷入险境。

当然，这也只是险境，而非必死的局面。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面前这两个人有勇气，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一个任然陷入险境，被人围攻的情景。

可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去做这种伟大的牺牲呢？

两个人眼见任然“甩手翻雷”的一下，又瞬间杀死了两人，平日里再是身经百战的拳师，这一刻也心生恐慌。

足一止，所有攻击的拳法，都消失了。

他们暴退三四步，心中慌乱至极，但是一抬头，却发现任然没有追击过来。

而是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自己。

“去吧。”

任然仿佛下命令般道：“去看我杀慈禧，斩大清。”

漆黑的眼珠子里毫无情绪，只有令人无法拒绝的权威。

自古以来，势众者人多，纸面实力强大，都是怀抱极大自信，不大胜不足以为胜。

而要以弱胜强，便当利用这种心理，无不是专攻一处，破开缺口，使得大敌自我怀疑，心思散乱，士气跌落，无以为继。

说到底，在场若要死一半的人才能杀死任然，谁又愿意当这一半呢？

更何况，在场众人没有人是小兵，小兵被将士忽悠，还有可能送死，他们却无不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拳师，各自有一定的智慧和地位。

他们也不怕死，但更怕没有价值的死亡。

所以只需要一两个人的退去，便成一种趋势。

任然知道，他们成不了自己的威胁了。

果然，任然说完这番话，两个身形暴退的武师，立刻点了点头，忙不迭往院子外飞身闪去。

他们一走，如同一个讯号，其余众人也都立即跟着离开。

汪春城和叶昀也在其中，两个人看都不敢看唐龙一眼，灰溜溜地离开。

他们是有些志气，但在生死面前，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平凡有一定道理。

他们毕竟也是不想死的。

不一会儿，院落里便别无其他人，只剩下了任然、唐龙和老烟奴。

任然转过头去，看向两人。他的眼睛很亮，墨似的眸子里有灼人的光彩，任何人都能看到他的眸子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着。

谁要是被这团火沾染了，便把天河引来也浇不灭。

唐龙长舒一口气，知道大势已去，抬头看了看天空。

老烟奴看了看自己骨肉分离，不成模样的双手，也低下头审视着大地。

远处，半残着身躯，坐在地上的黄尊，忽然仰头，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个小子，厉害！”

笑声一去，他猛地撑起残缺的身体，一头毫不犹豫，狠狠撞在一旁的残垣断壁上。

砰。

他撞得头破血流，身子一个摇晃，转头便彻底倒下。

赫然是撞头而死！

显然黄尊已经知道，任然是胜券在握了。

他的双腿残废，发不了力，一身功夫都没了着落，别说任然会否饶过他，他自己也不愿意活下来。

之所以赖着不去，也是为了看任然的死状，求一个内心的安宁。

但现在任然胜券在握，他也没有什么好挣扎的了，干干脆脆，寻了个解脱。

他这一死了之，倒也洒脱，不见得半点纠结。

只是唐龙和老烟奴看在眼中，却是默然无语，占据这样巨大的优势，没能杀死一个人，他们心中的打击可能比死亡还要难受。

“终于到结束的时候了，我会记住你们的。”

任然看了黄尊一死，脸色很奇妙，出乎意料的居然并没有多少杀气。

反而有一种刚刚饱餐一顿的满足感，并且细细回味着这一顿盛宴的每一处细节。

“你们的拳法很好，很不错，刚才所做的反击也很有勇气与智慧。”

他像一个老师检查孩子们的作业般评价着，并且也一如所有老师一般，赞美后往往都会有一些小批评：“可惜啊，就有一点不好。”

唐龙眯着眼睛：“哦？”

任然摇着头也叹着气，接着说了一句话，好像天上地下再没有这么真心实意的话，他也真是在苦恼这件事一般。

“哎，为什么偏偏遇上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