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从清末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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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可惜可叹可怜可恨

任然的说话,好似有一种强烈的嘲讽意味。

两个绝世高手听在耳中,非常不是滋味,不过他们也十分清楚,任然没有说半点假话。

黄尊打出气血充盈的太极铁鞭,老烟奴的形意大枪、火龙吐珠,唐龙的大斧腿、鲨鱼、暗枪袭击,这些都是他们一生武学的精华。

却在占据优势的境况下,尽情施展,被任然破得干干净净。

这种失败,当之无愧,没有半点解释。

唐龙不得不开口:“任然,我输了,也将死了。看来九州之行,小看了你,真是我们的巨大失误。”

“你们?”

任然挑了挑眉:“看来你果然是早就知道了我,你告诉我吧,帝座又是怎样一个人物?还有,你对同盟会的驳斥,我十分有兴趣。”

唐龙默然不语。

这时候,老烟奴也是踏前一步,直截了当道:“我要和你单打独斗。”

他的表情,非常硬朗,像是一块铁一样。一张老脸,嘴唇紧抿,嘴角下拉,身上洋溢一种坚决而孤傲的气质。

看他的眼神,简直不知道是对任然蔑视,还是对任然敬重。

他这一步走出来,声音是硬朗的,气魄是硬朗的,哪怕双手还是皮绽开了肉烂掉了,居然也有一种硬朗的气魄。

如同一张拉满了的弓,一把绷紧了的弩。

他威风八面。

他气势卓然。

他像是一个赴死的英雄。

当然这样一个人走出这样一步,说出这样一番话时,任然却只感慨道:“你当年投降清廷,何不作如此态呢?”

这句话轰然一声,如同雷霆霹雳,打在老烟奴脑子里。

他立时色变动容。

脸上一热,五官抽了抽,扭曲了一下子,随即化为一种无奈和憋屈。

这个无奈和憋屈一出来,他所有钢铁般的意志、气魄、精神,都好像是被一根细细的小针戳了一下,才发现里面全都是气流,呼呼往外吹。

泄了气也消了劲。

在这一瞬间,他好像老到了七八十岁,身子一下子缩小了,肌肉一下子没力了,眼神闪烁,不愿或者说根本是不敢直视任然。

任然没等他说,继续跟着道:“你觉得我和你同为义和团中人,我现在来杀慈禧,做到当年未能做到的事情,你自惭形秽,不愿叫我小看。”

“可惜,你怎么瞒得过我,你根本不是那么有勇气的人,你只是知道我不会饶过你而已。”

老烟奴越听,脸色越难看。

生涩道:“是啊,当年没能坚持下来,现在才知道,情势未必有那么绝望,我若隐姓埋名,早日练成了五脏庙,一切都好。”

“可惜我行差踏错,染上毒瘾,待有了本事,又到了这年头,哎。我当年若多坚持一下,或许今日来到这里,是你我一起到来罢。”

他当年背叛义和团,是因自己受了重创,武力不济,心灰意冷。

但后来抽大烟、染上瘾,都能够突破至拳惮境界,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到了这时候,什么雄心壮志也消失了,有一天没一天的过日子,不去反清,却也不为清效力。

久而久之,别人都不知道他半分底细,连同样境界的黄尊都被他骗过去。

但现在见了任然,一番龙争虎斗,也看出来对方是义和团传承,眼看是后来居上,就要去杀死慈禧,做成当年义和团没做成的事情。

他这么个当年的领军人物,见到此情此景,现在也终于有一种汗颜、惭愧、遗憾的感觉。

任然忽然道:“你心中所思,我是知道的。”

老烟奴一怔,仔仔细细看向任然,小心翼翼问:“你真知道?”

好像任然即将吐出来的话语,是精美的瓷器,落在地上,他时刻要敬小慎微,看准了接着,不能碎了。

任然点头,侃侃而谈起来。

“我知道,你是不够好也不够坏的人,你碰上了这个弄人时代,是一场悲剧。”

“我还知道,你面临种种困境,没有办法,也欠缺勇气,你怕做错了遗臭万年,更怕一失足成千古恨。”

“所以你活得莫名其妙,心中一股憋屈,却找不到半处疏通。”

任然背负双手,似乎一时之间,两人不是敌人,他在给老烟奴盖棺定论。

最后,他看向老烟奴,说出这番话来,目光如刀一般。

他当然知道,老烟奴和任怅其实是一类人,有本事,有天赋,有毅力,追名逐利,也无什么害人的心思,但是更无阔大的格局,自省的心境。

这样的人,遇上了好的时代,纵横披靡、得意得志,遇上了坏的时代,随波逐流、不由自主。

坏,坏不到哪里去。

好,也成不了大圣人。

老烟奴缓缓听去,终于是长舒一口气,似乎是心中巨大的心结,一瞬无影无踪。

仰天大笑起来,“好,好,好,你果然知道,你说这一番话语,反倒是我所不知道的,连我自己,都不如你看得清我自己啊。”

“原来我是多么的胆怯、无能、庸常,但是又这般可怜、无奈、可以理解。我真是想要哭泣,又想要大笑,我这辈子活了个什么啊!”

“这神州大地百年来的荣辱,不知道多少我这样的人,四下里已成了淤泥,哪里盛开得几朵不染莲花?”

埋下头去,目光炯炯,看向任然:“那你呢,一定是想通了吧?”

任然摇摇头,苦笑一声:“我只知道错,却未寻找到对。倒也没有找着路,又该走向何处呢。”

老烟奴听到这里,好似也很遗憾,长叹一口气,喃喃道:“该走向何处呢?”

还是忙不迭道:“你所说的我认,我十足认,有你这番话语,你能来打死我,是我的福气。”

他双目闪烁,晶晶莹莹,看着任然,满是欢喜:“无管如何,见着了你,我心中十分畅快,听了这番话,我更是死而无悔。”

“你请走下去吧,找到了路,便是对我最好的祭奠。”

说话间,老烟奴已走了上来。

唐龙在一旁静观日久,忽然感慨一声:“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哪个国家将兴,哪个国家将亡,谁是祯祥,谁是妖孽。我看这一点,你已经十分明白了。”

“任然,能领会到这一步,你恐怕已经是帝座最可怕的对手了。”

这是《礼记·中庸》的一句话,刚才任然念过,现在唐龙居然也念了起来。

显然,这一番任然和老烟奴对话下来,真个儿是去伪存真,别无杂念。

唐龙也终于知道,大势已去,并不做多余的事情了。

任然没有搭理他,走上去与老烟奴交手。

他脚步刚刚走到老烟奴身前一丈,老烟奴身子一窜,话也不多说一句,直接扑了上来,抬肘顶任然胸口。

他的双手受创,被任然“大磨盘劲”绞得皮开肉绽,自然不好发力,限制了一大批打法的发挥。

在这一刻,用的五行钻锥拳,步伐一推,身形暴压过来,却是侧着,以肩部前倾,合周身整劲撞来。

两手分挂耳侧下巴,手肘关节发力,似乎随时堵任然的喉咙,打他的太阳穴。

这种拳法似乎勾拳,却更显得笨拙,直勾勾、硬撅撅。

但这恰是钻拳的精义,劲力拧裹,起钻直冲心口,号称是火龙穿心。

尔后还有诸多变化,覆盖心口、咽喉、下颌骨、耳门、太阳穴几处,无不打击。

第一招,就是破门。

先打心口,然后拳头捣蒜般进胸,进一步则沉肘进击,打在腰腹,无从遮拦。

任然一摆手,似乎是以静制动,后发先至,“洗脸势”直打老烟奴的眉目,快得不可思议。

老烟奴龙身束展,蛇行辗转,脑袋一晃,躲过一式。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手上功夫,却遇上了阻碍,被任然同样一招顶肘护在胸前,两个人硬碰硬了一手。

咔咔,老烟奴的肘部,哪里比得上任然?这一碰撞,身子颤抖,立刻骨碎肉裂,没有半点过渡。

他闷哼一声,另一手横肘如枪,朝着任然太阳穴撞过去。

任然进一步压去,手一抬,指尖轻灵曼妙,便已经按在老烟奴的肘尖上,轻轻一按。

但那股磅礴巨力,却实打实落在他身上,使得整个人后退了一步。

似乎是他吃了亏。

老烟奴却自是暗叹一声,因为就在这微微一按之间,他的肘部好像是被针扎一下,冰凉冰凉,像是倏然置身在寒冬腊月。

那是气血一滞,太岁星已经发威,让老烟奴惹祸在身了。

如果说掌心雷是刚猛无俦的打击,降妖伏魔。

那么太岁星就是一种阴毒、凶煞的打击,要不然也不会和“灾祸”扯上关系。

拳术界一向有一类经久不衰的事迹,是前辈高手老朽了,运转气血的功夫不减,但是体力衰竭,被年轻人挑战,硬碰硬时怕不是对手。

就先摆个宴席,稳住对手,说是择日再战,然后在宴席上找个机会,运足了气血,点年轻人一点。

等到宴席结束,几日功夫后,年轻人就尿血、呕吐、风寒。

这就是气血上发劲的功夫,能够伤人于无形。

当然,这种暗算害人的小道,不比实战之中,气血时刻运转,难以捕捉,两者难度可谓天差地别。

只是道理毕竟是一样的。

老烟奴身形一个停滞,等于是被人缴械,三招之间,彻底被任然制服。

下一刻,任然抬手,五指握住,发凤眼拳,点在他脑袋上。

砰一声,老烟奴身子一颤,连续退后,从外表上看,额头微微发红,但双眼已经涣散,任然一劲出,他脑子已经成了浆糊。

踉跄几步,长叹一声。

“可惜,可叹,可怜,可恨……我们这个国家的子民,一向……一向如此……”

“爱也是我,恨也是我……谁能救救我们……谁……能……”

说到这儿,终于倒了下去。

任然看着他的尸体,坚定道:“谁也救不了我们,我们只能自救。”

说完这番话,转过头去,看向了唐龙。

唐龙很平静道:“你能不能接我一腿,你刚才用太极、形意,都是取巧的法子。当然,这也是真功夫,我并没有不服气。”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能不能正面硬接我的腿法?这可能也算是我的执念了。”

任然道:“接下了你的腿法,你是否会告诉我很多秘密?”

唐龙不禁莞尔,他虽然大受挫败,但现在也是颇有气度,胜败不能动摇一心,脸上的神情轻松自如。

“你倒也讲究公平交易,像是美利坚来的。”

他微微一笑:“好吧,我会告诉你一些东西。”

说完,身形如龙,一个抖擞,一下子扑将上来,一腿直截了当,毫无虚招,扫荡向任然。

任然也是一样的姿势,抬腿就迎上去。

这一次,他果然没有使任何技法,完全是鼓足力量,撑着骨骼,一下子撞上去。

砰!

而这一次的结果,仍是唐龙败了。

地面一沉,连退三步,哪怕他如何镇定,这一刻也是不敢置信地看过来。

唐龙失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你真是个天生不败的无敌之人,怎样都没办法破你的神话!”

任然只说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掌心雷。”

唐龙一阵失神:“你达到了掌心雷?不,你不会……”

任然解释道:“掌心雷的境界,我是一直在参悟,还没有真正达到,不过已经通晓了其中的道理。”

“乃是发力震荡骨骼,用特殊的‘虎豹雷音’‘哼哈二音’之类方法,使得洗髓易筋。”

唐龙死死盯着任然:“这个道理,哪个练拳的不知道?这种大方向上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真正要诀在于震荡骨骼的频率、轻重、长短……”

“没有长时间的磨砺,你怎么可能知道这种细致处……”

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脸色一下子恍然:“——是我!?”

任然点点头:“对,我是借你交手时候,你每一次的爆发虎豹雷音,我都暗暗分心感受,渐渐领悟。”

“当然,易经洗髓,达到掌心雷,这是旷日持久的事情。明白道理是明白道理,做到事实是做到事实,两者截然不同。”

“但是我的境界不同,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做到,别人不敢想的事情我敢想。”

“就在刚才一下交手,我借你的虎豹雷音,洗我的筋骨,两者达成了一种共鸣,借太岁星、五脏庙、一口钟的能耐,短暂达到了掌心雷的效果。”

“你一个拳惮境界,让我三个拳惮境界才能对付,输得不冤枉。”

唐龙恍恍惚惚,双目失神,“三个拳惮……一口钟是什么?”

他到现在才知道一口钟这个词汇,觉得一阵荒谬,任然好像永远都有底牌一般。

饶是心态极好的唐龙,这一刻也十分怀疑:“你还懂得至诚之道……一共四项拳惮境界……难不成你真能打败帝座?”

他自言自语,失魂落魄。

这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这一处内务府发生的大战,似乎也到了尾声。

任然看了旁边院落上的红日,忽然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唐龙。

唐龙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根本不想反抗,知道自己是反抗不了的。

“你要做什么?”

“走吧,今日已经有些晚了,咱们不要耽搁时间。你的许多信息,路上边走边说。”

任然道:“我看你也是要杀慈禧的人,一路同去,杀死慈禧,我再杀死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