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纳征
盛长柏是知道他外祖家的，他外祖虽是荣享太师尊荣，死后配享太庙，但却非嫡长，王家的宗房也并非是他外祖这一支，说来说去，他外祖这一脉相当于他父亲一样属于王家的二房罢了，只是二房混得比较好，掩了大房的光彩。
因而他对于这位明明生养于外祖父膝下的表弟，但身份却转身一变为王家宗房嫡长感到十分吃惊。
而对于另一方，在刚刚起复的袁家看来，即使在王老太师身后，看似日渐衰落的王家也仍然不是他们可以惹得起的，万一哪个门生故旧在官家面前随便参上一本，说他们恣意妄为，这样的结果都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不过王家若是随便派来一位嫡子，他们倒也不会如此胆战心惊，毕竟整个京城都知道王家大郎懦弱无刚，被他家老太太和嫁出门的大姑娘吃的死死的。
而那王老太太又偏偏是个短视的，十分溺爱自己的大姑娘，拿着自家去填别家的亏空，还好王老太师留下的基业够大，这才勉强维持了两家尊荣和体面。
“什么时候王家宗房的哥儿竟也出来了，这可是稀奇的事情。”
要知道王家虽是世家大族，但近些年出来主持的都是王老太师这一脉，听说大房这一脉子嗣不兴，很久不在京城露面了。
无论王家内部二房和大房之间有何隐情，但宗房嫡长出门在外亮出身份代表着的就是整个王家的尊荣与体面，所以在这样的大族面前，自视甚高的袁家大郎也不得不低下头。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硬着头皮上了，袁文纯带着章氏，回礼道：
“忠勤伯府，袁家大郎携妻章氏，代袁氏前来向盛氏新妇下聘，愿两家结秦晋之好，匹配永称。”
“结聘咯！”
一阵短促鞭炮声迅速的结束，也就意味着男女双方正式的在“纳征”这一环节上完成了交接。
盛家提前在沿途的各个街道都提前打点好了，一路上有着官差看护，顺畅无比，哪怕有几个意外也大都是胆大的泼皮拦路要彩头的，不过看着是通判大人家的喜事，不宜沾了煞气，往日里凶神恶煞的官差也温柔了许多。
如果古代的扬州有着热榜的话，那么今日的头条一定是吴郡王氏与盛家一起迎接忠勤伯府下聘。
盛长枫最喜出风头的事情，盛长柏便打发他和袁家的人去处理一路上的迎来送往了，而他则是和王弃疾躲在队伍后面享起了清闲。
“你一直看着我干嘛？”王弃疾实在受不了盛长柏那奇怪的眼神。
“我想起来了，当初母亲还想要将姐姐许配给你？你莫非还是对于我姐姐还有什么意思！”本来记得稀稀落落的事情，在盛长柏一连串的联想之下，竟变得连贯起来。
“你在想什么呢？我和你大姐姐可是连面都未见过，怎么能说我喜欢你大姐姐呢？你可不要平白污人清白。”
王弃疾一脸无语道，他明明再正常不过的做法，为什么都会让别人凭白联想到他喜欢那个姑母家的女儿呢。
“那你为什么拿着你王家的脸面给我盛家坐轿子，要不知道你此时此刻在这扬州丢大脸就是我盛家了。”
“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姑母，至于王家的脸面本就是先辈拼搏而来给后人用的，用了便用了，只要不平白污了就好，今日给我姑母家的女儿撑腰，别人只会说我王家兄弟和睦，姊妹情深，怎会有其他闲话？”
王弃疾的话让长柏哑口无言，
“可是，可是”
盛长柏想不清楚，他父亲最看重的便是家族颜面，不允许任何人拿着盛家的荣辱去做代价。
可是这位表弟的出身比他家尚且高出一筹，但对于父亲最看出的脸面却可以拿出给一个外嫁的女儿用，要知道一个不好，万一那袁家跋扈，起了争执，哪怕最后事情解决了，王家也会添上一分以势压人的恶名。
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的母亲真的受王家老太太多少宠爱，要说兄妹和睦可能是真的，但要说姊妹情深那就要万万打一个问号的。
王弃疾看着长柏又变愣了，不由得叹息王家的基因哪都好，就是太过认真，这是一个缺点。
“各家有各家的缘由，因地制宜，因时不同，下次换个地方，换个人，我可不一定敢拿这个冒险，当然如果长柏是你娶亲下聘的时候，我是万万不会站在你这一边的，我一定会站在嫂嫂那一边的。”
“你这混不吝的，讨打！”
王弃疾不愧是在王家修炼过数年的，对付具有王家特质的人十分有经验，轻轻一句话便让长柏破了功。
“你再打，在你洞房花烛时，我便让你多吃一份酒！”
“好啊！咱俩现在来好好练练！”
王弃疾和盛长柏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开始切磋了起拳脚，不过王弃疾身体刚将养好，相比长柏多有不如，不一会便落下阵来，但口头还是不肯服输，冥冥中一种男人间的友谊就这样种下了种子。
跟在身后的福伯还有当归以及长柏的随从汗牛等一众人也都是想不到平日里十分庄重的哥儿会变得如此撒泼。
福伯是知道自己郎君那种“不正经的”洒脱是不同凡人的，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带歪了一位哥儿，只望那位大姐儿莫怪了。
福伯知道这样虽然兄友弟恭，但言语间的措辞毕竟是有失体面的，不过他见到自从郎君开始守孝之后，就很少这样开怀的笑了，索性四周十分热闹，注意两位哥儿的不多，他也没想着去提醒了。
不过他轻轻向四周的随从吩咐道：“今日两位哥儿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影响了体面，我的话放在这里，无论你是王家还是盛家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寥寥几句却掷地有声，四周的人噤若寒蝉。
本来喜气洋洋的队伍肉眼可见的，多了几分敬畏。
每过一个牌坊，便响起一声爆竹，声音越来越近，渐渐传进了盛家的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