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是江南游侠孟耀文
“啾啾~”远处山林当中，有一群飞鸟像是受了惊，纷纷振翅腾空而起。
这远处传来的巨大动静，自然引起了篝火前方两道人影的注意。
宁艳涵抬起头，借着天穹上微弱的光亮，欣赏着这独属于山林的狂欢。
甚至，她还抬手在半空虚点，将一只只鸟儿的身影，记录在了脑海之内。只是那鸟群始终徘徊，不肯轻易散去，好似那山林之内，有什么令人惊惧的可怕存在。
横躺着的孟耀文也偏转了脑袋，往那个方向瞧了几眼，见到这番盛景，有些羡慕地啧啧嘴。
在他看来，这必然是谢风流搞出来的新花样，又加上之前对付出连扈和荼蘼的小伎俩，便更让他深信不疑。
喉结涌动几下，口齿生津，想着今夜可以沾些荤腥了。
也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沙沙”声落入其耳。
孟耀文从天际上的群鸟当中收回了目光，之后坐直了身躯，眼眸在周围环顾了一周。
这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些古怪，似在耳边，却没有丝毫的踪迹可循。
他不经意间与宁艳涵对望，赶紧收回了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寻觅那声响的由来。
这声音当然也落在了宁艳涵的耳中，她比孟耀文警觉一些，天空上徘徊的鸟雀，让她感觉到了几许不似寻常的味道。
那个方向是师兄谢风流离去的方向不假，可师兄从来不喜欢搞出来如此大的动静。
除非是……
宁艳涵想到这里，便想要从篝火之前起身。
“沙沙！”那声音又临近，转瞬消失无踪，让宁艳涵的毫毛倒竖，冷汗也从额头开始渗出，这一次，她听得极为清晰，也感受的极为真切。
那声音刚才就在她的耳侧，也有一股腥臭的味道，钻入到了她的鼻息之内。
还有一股热流，是擦着他的脖颈滑落到了衣衫内的。
她打了个寒战，又坐回到了篝火前方，悄悄将短剑藏在了袖口当中，如果那声音再次临近，不管是什么怪物，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抬手将短剑送出。
这一次的声音之后，连孟耀文都将目光落向了宁艳涵所在的方向。
他皱紧了眉头，此时再与宁艳涵对视，可没有羞愧到收回目光，而是很认真地露出询问之色。
“是风流兄弟回来了？”他如此问道。
宁艳涵摇了摇头，抬手指向了孟耀文身后的铁剑，示意他小心一些。
师兄谢风流不在此地，孟耀文又是三脚猫的功夫，连自保都只怕困难。就算是她，也学艺不精。
不过好歹算是入了那大境界的江湖高手行列，真的遇到了大敌手，自保有些难度，可硬撑一段时间，等到师兄解决掉了那边的麻烦赶来，应当不算难事。
“噼啪”，篝火的火苗突然黯淡下来，有了凋零的趋势，好似有人在燃烧的干柴上方，浇上了一捧凉水。
“沙沙！”这一次声音临近，孟耀文干脆起身，抽出了背上的铁剑。
虽有锈迹，但是刀锋可还锋利，若不是他不擅长杀人，这剑也可用作见血封喉的上等利器。
孟耀文在找寻声音所致，这一次他看到了那道身影，因为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落在宁艳涵的身后方向。
“什么人？”宁艳涵惊呼一声，这次那气息还在临近，她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便直接回头，并将短剑送出了袖口。
锋利的剑锋，擦着那身影的鬓角划过，几根灰白的发丝，便在剑锋之下，成为了夜色当中灰白蝴蝶。
“啊！”宁艳涵看清楚了眼前的身影。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胸口前方，被一只大手掌控，只要那手掌稍稍用力，今日她的性命，将会成为那刚才断裂的灰白发丝，随风而逝。
“小友，多日不见。”巫马某年的尖锐声音，在此间响起。
孟耀文都看呆了，手中的铁剑也差点儿因为心中的黑暗阴影，就此失去力道，摔落在地。
但他毕竟没有，而且这个时候宁艳涵明显不可能轻举妄动，此时唯一的变数，都可能只剩下了他手中的铁剑。
他鼓起了勇气，在那人的身体上打量许久。
他首先可以确定，这并不完全是一个怪物，首先他一定是一个人，是一个老人。
只要是人，就不需要多害怕，因为他的手中有铁剑护身，又不是什么山精鬼魅，寻常铁剑根本就伤不了他们的性命。
孟耀文将铁剑提起，用双手握在了剑柄之上，他的手臂在颤抖，铁剑也就跟着颤动。
他开口训斥道：“不管你是谁，有什么都冲着我江南游侠孟耀文来，欺负一个小女子算什么本事？”
巫马某年有些意外地回头，深红色的眼眸只是瞪了孟耀文一眼。
“叮当”那铁剑这次便是真的脱离了孟耀文的掌心，直直落地，铁剑便横躺在了那地面之上。
宁艳涵抬手挣扎，也在同时，她又用手中的短剑，刺向了身前巫马某年的胸口。
“快去找，我师兄，回来。”她的声音颤抖，断断续续的，但所想表达的意图，相信孟耀文应当能够明白。
“好！”孟耀文赶忙低头，捞起了铁剑，转身就喘着粗气开始奔逃。
他是想过直接脱身，不管这一对师兄妹的下场如何，反正他只要活命，将来等修为有成了，再回来替他们报仇，相信他们九泉之下，也不能说他的坏话。
“不用找了。”巫马某年好心提醒道。
“你们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会不解决掉那个小子，就来找你们的麻烦？”
“不对，小友，我这可不是来找你们的晦气，是想要跟你们谈一桩买卖。”
之前宁艳涵刺过来的短剑，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刺入到了巫马某年的胸口之内。
早在临近巫马某年胸口之前，短剑就失去了前行的动力。
“你把师兄如何了？”宁艳涵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起来，她并没有在意这其间的变化。
“如何？”巫马某年笑笑道：“咻咻咻，无非就是取走性命，如此简单！”
宁艳涵还想挣扎训斥两声，嗓子眼突然感觉被一个奇怪的东西堵住，其后，一股黑色的烟云，在她的眼前闪过。
宁艳涵进入到了一个梦中，梦里，是十多年前，眼前是那一场给宁家带来了灭顶之灾的大火。
听闻此话停下了脚步的孟耀文，并没有想过继续逃走。
他盯着手中的铁剑，又瞥过被老怪物掐在了手中不省人事的宁艳涵。他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回去，救下她，……
他是江南游侠孟耀文，最看不惯的事情，就是这世间的恶事丑事不平事。
说书先生说过，大丈夫好男儿，唯有如此，才能当得起侠义二字。
如果不能做到如此，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算是这江湖上的侠客。
孟耀文艰难地举起了沉重的铁剑，他是游侠，是一个真正的侠客，哪怕不比那些大侠客有名有姓。
他转身，双手捧着铁剑举步前行，每一步之后，他都有一万个心思想要去后悔，但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你是游侠孟耀文，你理当如何如何，不能如何如何。
所以，他照做了，他所求的不过就是，若有一日，能被人提起，在他的名姓之前加上两个字“游侠”！
要能是“大侠”那就更好了。
实在不济，刻在了墓碑上也行啊。
若是今日三人都给死了，没人再记得这事情，那让这所谓的侠义，还能在江湖被人提起，他也死而无憾了。
他想了想，他为了什么？
可能一开始，只是因为觉得好玩，就背负剑囊，告别年迈的父母，离开了老家，一心志要行走天下。
后来，吃尽了些苦头，才知道这走江湖啊，跟心中所想的那般，差距实在太大了。
回家？他当时留下的书信怎么说的？
“孟功曹，你窝囊了一辈子，你的儿子他看不起你，你还想让他如你一般，他不从。”
“今天以后啊，你的儿子他取出了你那心爱的宝剑，他带着去游历江湖去了，你当年不曾实现的东西，你儿子他来帮着你实现。”
“不就是做一回侠客名动天下吗？你等着吧，孟功曹，你等着在江湖上有一天能听到你儿子的名字，那个江南游侠孟耀文！”
“若是等不到，那就不用等了，就算是他埋在了这江湖的浪潮当中，也比你窝囊了这一辈子强啊！”
他此时距离那身影不过只剩下了十数步之距，他拖着铁剑，双腿开始加速前行。
他开口说道：“江南游侠孟耀文，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为老不尊，还欺负小女子的怪物。”
他开始前冲，长剑锋刃上，闪烁过了他这个年轻的江湖儿郎，应当有的热血。
“嗖！”一声尖锐破空之声，擦着他的鬓角划过，他前行的身躯略有停顿。他看到了，那是那一日，曾在骊山脚下，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江湖豪气的那一剑。
剑名惊梦，打破的是无数人的梦。
所以，孟耀文醒了，他知道刚才的自己，是如何的愚蠢，就凭他，一个连杀鸡都不成的野小子，刚才还想着用手中锈掉的铁剑去杀人。
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啊？他看向了宁艳涵的方向，然后笑了笑，因为，这个女人，是除了四七姑娘和谢风流之外，他的又一个朋友啊。
就算没有说过几句话又如何，朋友有些时候，是不需要交流的。
又或者，是听闻了那个家伙已经死去的消息，让他一时之间竟然难以接受。
他的梦醒了，也不想着再往前去冲了，因为那一柄飞剑，比他冲的更快。
他放下的铁剑，抬起袖口，擦拭掉了眼角的泪花。
巫马某年的目光阴冷，他之前所注视的，自然是横冲而来的孟耀文，他有些不明白，这个看上去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家伙，为什么也敢对着他举剑相向。
所以，当孟耀文身后的惊梦露出了身影，直到刺穿了他的胸腔，他依旧没有想明白这个让人犯糊涂的问题。
他低头看向了胸前被横贯刺穿的胸口，他松开了手掌，宁艳涵的身躯，随之倒地。
他后退了数步，也很快就止住了颓势。
巫马某年抬起手掌，指向了那远处，那远在孟耀文身后的那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