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材青衣想要试一试
昆仑虚究竟在昆仑山脉中的哪座山头，或是哪座山与山之间，没有人知晓。
因为昆仑山脉太大了，大到了横亘在整个河西与吐蕃之间。
昆仑山脉内，景色还算宜人，再加上看不到半个人影，远处又有云雾弥漫，这地方便自古以来称之为仙境。
此时天空洋洋洒洒飘舞着雪花，是鹅毛大雪。
大雪将整个昆仑山脉笼罩，也埋葬了通往茫茫雪山之巅的道路。
清晨时分，有人走上了某座山峰与另一座山峰之间的一座木桥，这是整个昆仑虚最令人惊叹的天堑，木桥两端绵延有千里，都挂到云端之上。
走上木桥的人影，当然是谢风流与材青衣。
寻常人若是入山打猎，到了此处就会折身返回，过了这木桥，到了另一座山巅，可就要迷路了。
两个人很快就跨过了木桥，到了山崖的另一端。
这里只是另一座山峦的半山腰，再往上去走，峰峦就穿插在了满是雾气笼罩的云层之内。
从此处看去，东方的日头还被黑色的薄纱所遮掩，在这灰蒙蒙的仙境之内，周围皆是一片寂静，只有二人脚掌摩擦地面发出的淅淅索索。
材青衣偶尔回头，谢风流都能瞧见材青衣精致的脸颊，都被冻得通红一片。
但她可没有任何认输的模样，还是不停往前走，往更高处去走。
直到脚下的厚厚积雪，没过了脚踝，材青衣才双手负后，缓缓停下了脚步。
她的脸上挂着笑，她望着这被雾气遮掩的深处，好似已然看到了她此行的终点。
她的眼神之中藏着希冀，以及憧憬。
那雾气很深，几乎是占据了眼前的一切，只剩下了远处朦胧的山巅轮廓。
她矮身，又如同一个顽皮的孩童，她捏起了一把雪花，在掌心内搓动。这会让掌心一阵冰凉，但也可能，早在这之前她的手掌就被冻到失去了知觉。
融化的雪水沿着她的指间缝隙滑落，其后滴落在地，在脚下的雪地当中，留下了他们生命的足迹。
材青衣又抬手，将头顶留下的积雪，轻轻拍落在地。
站在她身后的谢风流，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的小动作，忍不住笑笑。
他的目光很快就收回，他也望向了远方，是望向了山峦之下。
一眼打量过去，入眼之内，不论山和树木，皆是一片银妆。
初看之时，就已经让人赞不绝口，再去看，早先躁动的心境，也跟着平复而下。
复而去看，只会感慨，这天地怎么能生出此等景致，让人心都跟着羡慕。
“嗖！”那被把玩在材青衣掌心内的积雪块，被狠狠抛飞了出去。积雪块划破了眼前的迷雾，也很快就消失在了迷雾之内，连声响都没有听到。
“继续走吧，接下来的路，要跟紧我，走丢了，可就很难再找到。”材青衣半开玩笑地回头说道。
“嗯，不可能走丢，青衣丫头尽管放心。”谢风流赶忙点头应允。
他说着，还用即将被冻僵的手掌，在道袍下摆上搓动，想要换取些暖意。
好似确实有些功效，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笑。
又走出了许久，天穹上的日头，终于刺穿了眼前的迷雾，只能是刺穿，而不是驱散。现在低头看去，连脚下可都看不清楚。
谢风流摘下了酒葫芦，很小心地咽下一口，就又将酒葫芦挂回到了原处。
“青衣丫头是不是以前来过此地？”谢风流望着前方很可能就要看不真切的材青衣背影，小声询问道。
若是不曾走过，怎么敢肯定，登上这座山峦，就是到了那昆仑虚之内？
走在前方的材青衣身躯微颤，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不过，她的话音还是很快就传来：“檀郎，这事情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她又抽出了黑色的折扇，将身前的迷雾驱散。
谢风流这便把眼前看得更真切了一些，他赶忙加快了几步，就落后材青衣一步之遥，不敢再多。
“我与在敦煌城内的师妹袁虞茱，再加上这昆仑虚的尹无敌，皆是师出同门。”
“……”听到这话，谢风流差点一脑袋就栽倒在雪地里。
这材青衣没有吃错药吧？这话怎么能说出口的？而且还说的如此淡雅，像是在说什么跟自己完全没太大关系的事情。
那可是尹无敌，跟尹无敌同门，……
谢风流轻咳两声，将刚才激动的心情，赶忙压下。
不需要他多问，材青衣就继续开始了讲述：“自从当年被师祖赶下昆仑虚，我已经有百年未曾归山了，师妹袁虞茱也是与我一同下的山。”
“师祖飞升后，师父才收了尹昌云做弟子，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尹无敌。”
“我不曾与他相识，也曾答应过师祖，百年之内不登昆仑虚，前几日，按理说就越过了这百年的大限。”
谢风流又轻咳两声，他这次很认真地盯着材青衣的脊背瞧了许久。
如果不是他不是材青衣的对手，他一定会将材青衣拦下，然后跟她好好探索探索，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如此？
百岁高龄，看上去跟师妹宁艳涵的年岁相差无几。
难怪之前材青衣总说，她当谢风流的奶奶都足够了。
谢风流也没敢多开口言语，只是看向材青衣的眼神，出现了太多的古怪与捉摸不定。
他也不是没见过百岁高龄的大修士，前不久的张朝士，以及那骊山老祖巫马某年。
或者，还有这即将登上山顶就要见到的尹无敌。
可那些都是将岁月写满在了脸上，你材青衣可没有。
又仔细一回想，那曾在敦煌城内见识过的袁虞茱也是一般无二。
难不成，材青衣所修习的功法，就是传闻中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所以才会出现散功，又能在散功之后，很快恢复巅峰实力，甚至更强。
这些东西都是猜测，谢风流不可能问出口，就算是问出口，材青衣也定然不会全部为他解惑。
材青衣突然回头一笑，谢风流就当即双腿一软。
结果还是材青衣抬起手中折扇，抵在了他的手腕上，才避过了他的大礼。
“你也不用害怕，你毕竟不是真的檀郎，我肯定不会强迫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等离开昆仑虚之后，我再带你去那敦煌城内走一趟，你便可以自行离去。”
“此后，……还是不见为妙。”
“青衣……丫……头，你这说的哪里的话？”谢风流眼眸不停抖动，鼓起了勇气，才将这一句话说完。
材青衣点点头，一笑之后，转身又向着山峦高处走去。
谢风流依旧只能跟在身后，他悄悄抬起了手掌，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还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他好似前几日，还在梦中……嘶，这样子的女人，他定然惹不起才对。
又是走了一阵，脚下能感觉积雪越来越浅，周遭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但这头顶的迷雾，却更浓了。
之前好歹还能瞧见材青衣的身躯，现如今，竟然是只能看到一道黑色的模糊身影。
再往前走一些，多半连材青衣在何处，都不能瞧见了。
材青衣再次停下，她一巴掌将谢风流从迷雾之中拉了出来。
眼前是一片湖泊，湖泊周遭的雾气不算太浓，但身后半步之外的雾气，却连手掌都不能瞧清楚。
材青衣抬手，指向了湖泊的对面，她淡淡说道：“那里，就是昆仑虚。”
是脚下湖泊的对面，要到昆仑虚，就要越过身前的湖泊。
“这湖叫做太阳湖，听师祖说过，这湖泊下方是火海，火海之下，就是忘忧。”材青衣见到谢风流有些微疑惑，又解释道。
感受着周围升高的温度，谢风流好似知晓了这山中雾气的由来。
可这股雾气到了此处，又偏偏变得浅淡，想来是跟这山中的什么阵法有些关联吧。
“青衣丫头，这湖要如何过？”谢风流将心中最后的疑虑问出了口。
材青衣只是摇摇头，她又用手中折扇，指向了远处的湖面上，她说道：“带我们渡过这湖的船来了。”
谢风流顺着黑色的折扇望过去，那湖水中央，当真就出现了一艘小船。
那船头上立着一道人影，人影不曾摇浆，小船却能平稳前行。
小船很快就破开了湖水中心的迷雾，也让人能彻底瞧清楚他的扮相。
那船头上站着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汉子身上的衣衫，是吐蕃境内的得道高僧常着身的黑色海清，但他不是僧人，因为他的头顶有一头随风舞动的黑色齐肩卷发。
这一身扮相，足够让河畔上的两个人看傻了眼珠子。
那汉子的声音，也当即划破了湖水的阻隔，传到了此处：“何人闯我昆仑虚？”
他用的是很不正经的大唐官话，听起来有些西蜀腔的味道，还有几分河西话夹杂其中。
“三重鸾材青衣。”材青衣笑着答道。
那船夫的脸色明显凝重了一些，尤其是此时船已经临近，若不是他知道不可能躲过，都有转头赶忙划船离去的心思了。
但汉子还是鼓起勇气，声音比刚才略微压低了一些，他再次问道：“来此为何？”
“来这里，自然是挑战尹无敌了。”这话出口，材青衣不再看向船头，而是透过船头，看向了太阳湖的另一面。
谢风流看不真切那个方向，材青衣却看着暗笑不已。
“家师可是天下第一，不想白白丢掉性命，两位还是请回吧。”汉子好心提醒道，不过他说话的时候，抬手在悄悄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刚才那个女人说，他就是三重鸾的材青衣，也就是师父曾经提到过，这天底下能是他对手的只手之人其中之一。
三重鸾的红颜祸水两位，破而后立的乾景天，坐阵东都洛阳城观剑楼的老者，还有一位曾经不曾修行的女子，皆在那只手之内。
这三重鸾的材青衣就是祸水，师父尝尝挂在嘴边。
“我知道啊。”材青衣很淡然地回道：“他不仅仅是天下第一，他还在东海崖畔屠龙，以及让乾景天这辈子都无法踏足昆仑虚，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汉子无法回答材青衣的话，他抬手抓抓额头，也不敢去回答。
“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山走去，不就是个天下第一？我材青衣想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