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喜欢你小子的脾性
整个昆仑虚最高的地方,是传闻中的昆仑天柱。
传闻中的天柱就是支撑天地的一根柱子,在很久很久以前,天柱被折断,变成了如今的昆仑天柱。
人们说天柱上住着可以上天入地的仙人,但天柱究竟在何处,无人知晓。
而作为传说更多的昆仑虚,就包含了太阳湖、天柱、宛丘三个地方。太阳湖是昆仑虚的门户所在,过了太阳湖,就是三千里周圆的天柱,也是整个昆仑虚的中心所在。
至于宛丘,盛名原本并不在外,只是世间有了尹无敌,宛丘便不再平寂。
此时,小船到了对岸,沿着一条蜿蜒小道走到尽头,就能见到所谓的天柱所在。
昆仑天柱不是昆仑山脉之下,处处都能见到皑皑白雪,这里没有白雪,反倒是一年四季,春意盎然。
天柱是平的,比任何地方都要平坦,说不得,就连龙虎山的五方道庙,都是模仿的这昆仑天柱。
天柱正中,有几间茅草屋,茅草屋很违和,跟周围的一切美景,都不能相融。
茅草屋外面是用干枯的篱笆围起来的院落,院落当中有一群不知名的鸟雀,鸟雀似在与人辩论,叽叽喳喳聒噪至极。
那与鸟雀辩论之人,就坐在一张木椅上,眯着眼睛,时不时点点头,又时不时摇摇头。
那是一位老者,老者年岁可能有花甲,或是古稀之后。
老者的穿着最是古怪,模样也不甚讨人喜欢。
他的头顶戴着一顶很奇特的帽子,相信这世间只怕没人能叫得上来这帽子的雅称。
他有两个很大的眼袋,初时一看,多半会以为是这位老者多年失眠所致。
但他的身上,却穿着一件淡黄色的儒雅长袍,不去看脸,像极了一位年迈的教书先生。
他的眼睛最是能出卖他,因为有两个眼袋挂在脸颊上,所以他的眼眸就看起来很小,比张朝士大不出来多少,尤其是认真看向什么地方的时候,总会让人感觉是在色眯眯地盯着那地方。
他的身后有一条条编织的白色小辫子,那些辫子倒是常在山下的小镇上,能见到一些寻常老者如此打扮。
一行三人,从一条小道上走来,也是唯一通往这天柱正中茅草屋前的小道。
一直到近到了篱笆围起来的院落之中,老者才用眼神打量了过来。
札洛河一扫之前的颓然之势,他的脊背弓起,毕恭毕敬地用双手搭在了胸前。
之后才嘟囔了一句谢风流根本不可能听懂的话语。
“嗯,知晓了。”老者摆摆手,示意札洛河可以离去。
札洛河不敢怠慢,这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向着最后方的一间茅草屋走去。直到茅草屋的屋门被关闭,再也见不到了札洛河的身影。
那老者的眼神在材青衣的身上划过,又瞥了谢风流一眼。
他笑笑,抬手轻拍椅子把手,目光却重新落回到身前的无名鸟雀:“你就是材青衣?”
那些鸟雀也甚是大胆,在生人面前都未曾退去。
他摇摇头,又有鸟雀叽叽喳喳叫唤不停。
他继续说道:“师弟尹昌云,见过师姐。”
材青衣点点头,用折扇挡住了半边脸颊,她也不是看向面前的尹昌云,而是落在了那远处的茅草屋之上。
她没有多做理会,干脆走向了茅草屋所在,是最中央的那间茅草屋,也是最大的茅草屋。
于是,整个院落之中,就只剩下了谢风流与尹昌云一老一少。
“唉,虽是第一次与师姐相见,却早就知晓师姐驻颜有术,更是得到了师祖真传,还是这天底下最美的美人儿。”
尹昌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总让人有一种想要揍他的冲动。
起码谢风流有这种感觉,但是他不敢轻举妄动。
对方都说了,他就是尹昌云,这昆仑虚的主人尹无敌。
谢风流只能握着拳头,背到了身后,装作一脸若无其事地看着材青衣所去的背影。
有心想要跟上去吧,却总感觉脚下没有力气,连抬脚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整个院落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不过多了一个站在尹昌云身前几步之外的年轻道士。
又过了一阵,尹昌云可能觉得只陪那些鸟雀玩,着实无聊,他便抬手掂了掂,而后说道:“曾经乾景天来此处与我有一战,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在我手底下撑得过十招的人。”
“可惜他还是太自大了,当真就以为获得了龙虎山天人的馈赠,就能天下无敌。”
“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还有人,我没有杀他,只是留下了他最疼惜的一柄飞剑,就在那里,就在那宛丘之内。”
说着,尹昌云抬手对着东南方轻点两下,那方没有小道,但能看到那里是一片低谷。
“他离去之时我还要他发誓,以后不能再次踏足我昆仑虚之内,因为我尹昌云,手底下从来没有能活着的人,他乾景天算是第一个。”
“但他怎么能死心,他说,我不是你的动手,没关系,我还可以找一个比你更优秀的徒弟,等将来啊,让我的徒弟来替我取回那一柄剑。”
“啧啧,这一晃眼,都多少年过去了,想来,他那徒弟应当也算是小有所成了吧,就是不知道他到没到那咱这昆仑虚啊?”
谢风流没有插话,他的目光是望向了昆仑宛丘,因为师父乾景天的剑,确实就在那里。
“你说呢?”但尹昌云并没有计划轻易放过谢风流,他将目光点在了谢风流的脸颊之上。
“尹前辈,晚辈觉得,乾景天道长的弟子,定然不敢踏足昆仑虚。就算是小有所成,跟前辈一比,也还就是芝麻绿豆大的本事,逃不过您的两个手指。”谢风流赶忙收回目光,然后恭维道。
说话的时候,心中具体想的什么,尹昌云自然无法知晓。
这就让尹昌云很满意这个答案,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更甚了。他又皱皱眉头,缓缓说道:“道门弟子谢风流是吧?你说他不敢至此,我为什么总感觉,他已经到了此处。”
尹昌云嗅嗅鼻尖,然后点点头:“嗯,你闻闻,这味道跟乾景天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这味道好似就从你的身上传来的呀。”
谢风流抬手捏在了鼻尖上,还假装捏着袖口,在鼻头前方轻轻嗅嗅。
这仔细嗅过之后,又放下了手臂,脸上当即笑逐颜开:“谢过前辈夸奖。”
“晚辈虽然没有闻到什么跟乾景天道长一样的味道,但前辈所言,定然做不了假,那岂不就是前辈的赞誉,是在说晚辈终有一天,能成为乾景天道长那样子的人物?”
“唉,就是可惜,不知道这天底下,有谁的味道,能跟前辈您相比。”
“哈哈,鸡贼的小子。”尹昌云笑了,他笑得很是开心,他单手做扣门状,轻轻敲在身前。
他砸吧砸吧嘴,用单手挡在了嘴唇前方,像是顽皮到了什么玩笑都敢开的孩童:“谢风流,你就是那乾景天派来的弟子吧。”
“比我那蠢笨徒弟是强出来不少,若是等我西去,这剑想来就定然不能守下了。”
“哎吆,前辈怎么会西去,前辈定然是破开天门,举霞飞升才对。”谢风流又赶忙低头说道。
这话说完,脸上的表情却不敢有任何的松懈,更不敢再去看向尹昌云的方向。
他害怕只需要看一眼,尹昌云就能猜透他心底里的心思。
他又赶忙补充了一句:“前辈真爱开玩笑,那乾景天道长可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尹昌云又摇摇头,他缓缓起身,就把那身前的鸟雀,都给驱散了去。
他走到了谢风流的身前,上下打量几眼,抬手轻轻落在了他的肩头,他没有多停留,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他又走出去一阵后,才微微招了招手:“来来来,带你去瞧瞧那宛丘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谢风流抽抽鼻尖,不敢有懈怠,赶紧跟着尹昌云,向着那篱笆院落的东南方走去。
直到走到了昆仑天柱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低矮的小盆地。从昆仑天柱到宛丘之下,只有一人的高度,轻轻跃下,便是可至。
“看看,这就是昆仑虚的宛丘。”尹昌云站在了宛丘之前,他大袖一挥说道。
谢风流近到了尹昌云身后的两步之外,他探出了脑袋,越过尹昌云不曾佝偻的脊背,看向了那宛丘之下。
那哪里是什么宛丘,分明就是一处刀剑冢,从他的身前看过去,那刀剑冢内的地面,都是与昆仑天柱完全不同的灰黑色。
在灰黑色的地面之上,插着无数的刀剑,有完好无损的,也有只剩下残骸的,有锈迹斑斑的,也有像是刚刚落入刀剑冢内不久的,……
谢风流一眼望过去,无一例外,每一件兵器,都在诉说他们的痛苦。
他们像是被什么力量所囚禁,所束缚,他们不甘心,所以见到谢风流,他们都在用自己的身体,向他传达他们想要重生的渴望。
他们不是平凡的兵刃,他们的主人,都曾经是这天底下,最有希望成为大境界高手的豪侠,或是原本就是天地之间的大境界。
只是,这些兵刃并不能吸引谢风流的全部注意。
他不过从这些兵刃的身上划过,最终落在了宛丘的最中央地带,在那个地方,谢风流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的呼唤,但他却偏偏看不到那个地方。
那个声音很熟悉,就像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了他的梦境之内。
“他们说,是宛丘成就了尹无敌,也是尹无敌铸成了宛丘,我其实一点都不认同。”尹昌云背起了双手,摇头望向了远处的朦胧。
站在这昆仑虚之上,哪里能看得到天空,天空早就被层层的乌云遮盖了。
“前辈谦虚了。”谢风流赶忙低头,不敢再去看向宛丘之内。
他害怕自己一个不忍心,直接跃入到宛丘,这尹无敌可还站在此处,他难不成要明目张胆地当着尹昌云的面子,去取回师父的道剑?
“我喜欢你小子的脾性。”尹昌云微微转头说道。
“可惜了,你小子与我缘分不大,要不然我定会收你做关门弟子,等将来我西去,这天底下第一的名头,就还是我昆仑虚的。”
“也罢也罢,既然你小子与我有些渊源,不如你就去这宛丘之内,选一件兵器出来,就当是我赠予你的礼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