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保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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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御四海而哀苍生(3)

“离九霄而膺天命,情何以堪,御四海而哀苍生,心为之伤……”

徐阶这几句话显然对了嘉靖的口味,寥寥几字,便将嘉靖吹捧到了云端。

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嘉靖,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脸上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好啊。”

嘉靖走下龙椅,呵呵笑道。

“徐阁老有心了。”

“微臣肺腑之言,恳请皇上能以天下苍生为念,善保龙体。”

嘉靖略一沉吟,挥了挥袖子。

“都起来吧!”

陈牧和严嵩这才起身。

嘉靖看向陈牧。

“方才徐阁老给你解了围,你要好生谢他。”

陈牧便就向徐阶作揖道谢。

嘉靖看着那泣血的玉像,抬手轻轻摸了一下,眼角处似乎被抹了一种类似于蜡的东西。

他眸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看向了一旁的陈牧,随后又垂眸深思片刻,转身又走到了龙椅上坐下。

“陈牧,你送给了朕一个好东西,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陈牧瞥了一眼一旁面如土灰的严嵩,随即跪下,高声说道。

“启奏皇上!微臣只想要一个赏赐。”

“说吧。”

“请皇上下旨,停了修缮万寿宫的工程。”

嘉靖神色一僵,方才喜悦的表情瞬间烟消云散。

黄锦脸色骤变,不安地看向嘉靖。

严嵩原本落魄的神情又有了几分神采。

徐阶心里悬着一口气。

殿中十分寂静,甚至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嘉靖身形慵懒,斜倚在靠枕上。

“原来大费周章,是管起朕的私事来了。”

“臣不敢。臣是在为大明江山的千秋万代考量,自修缮万寿宫以来,闹起了许多风波,臣为了朝局稳定,这才冒死劝谏皇上。皇上哀伤苍生疾苦,既然要赏臣些什么,就请赏臣一个心安吧!”

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二百万两银子,还是怕东南生乱。

其实嘉靖心里,何尝不怕东南出了乱子,可在他心里,自己的享乐比其他所有事情都要重要。

“严嵩!”

嘉靖突然厉声说道,吓得严嵩慌忙应是。

“朕把工部交给了你儿子,他就是这么给朕办差事的?要不是那场大火,焉能有如今的风波?”

严嵩心里暗恨,当初用我们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如今出了事眨眼就把锅给甩了,自己当好人!

可心里再怎么恨,严嵩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

因为他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是怎么来的,为了自己得到的一切,这个锅他也是要背的。

“皇上教训的极是,一切都是严世蕃的过错。”

嘉靖冷哼一声。

“为了这场大火,多少人写折子参你们爷俩,求朕给你们治罪。朕顾念你劳苦功高,严世蕃也是个伶俐的,没有过分的惩处你们。可一边是群情激愤,一边是朝廷肱骨,朕这个家难当啊,你们内阁去议吧!”

“是……”

严嵩幽声应道,佝偻着背,像是一只在草丛里穿行的年迈的豺狼。

陈牧心里咯噔一跳,登时好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

他清楚,嘉靖这是不肯松手,又把皮球给提给内阁了……

几十万的银子流水一样飘了下去,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陈牧心中愤懑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嘉靖似乎有些疲乏了,让所有人都跪安。

……

离开玉熙宫,严嵩照旧走在最前面,但看背影都何等的神气。

此时外面的雪已经下的很大了,地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给陈牧拿着斗篷的太监刘安已经被乱棍打死,换了一个新的太监,伺候陈牧将斗篷给穿上。

陈牧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很难受。

太监要送他出宫,他心里烦闷,不想让人跟着。

“相公不要为难做奴婢的,不好生送您出去,奴婢也交不了差的。”

陈牧禁不住冷笑一声。

“怎么,我又不是记不住路,还能死在宫里不成?”

“相公自然不这般,只是宫规森严,您要是乱走乱逛,去了不该去的去处,奴婢可万万担当不起。”

太监口气生硬,俨然没把陈牧看在眼里。

陈牧白了他一眼,将斗篷哗啦一甩,径自转身离开。

“陈相公。”

身后一老人声音传来,正是最后走出来的徐阶。

陈牧满脸惶恐,向徐阶作揖道:“岂敢。”

徐阶对太监说道:“你不必跟着了,老夫同陈相公一道走,你做你自己的差事吧。”

“是。”

徐阶看着陈牧,呵呵笑道。

“走吧。”

“阁老请。”

二人离了玉熙宫,在宫中的甬道缓缓走着。

徐阶神情似乎永远都是如此温和,远不似严嵩那般飞扬跋扈。

“你的字叫什么?”

正走着,徐阶突然回头,问陈牧道。

陈牧陪笑道:“不怕阁老笑话,晚辈痴长二十七岁,到现在还没有字号。”

徐阶有些诧异,笑问道:“那别人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陈牧神情愈发苦涩。

“晚生父母早亡,家境贫寒,也没个亲戚朋友,人人轻贱,渐渐地也忘记这件事了。阁老可曾看见,晚生的脸上,是有一圈儿麻子的,乡里人好听些,唤晚生一句秀才,难听些便叫声陈麻子,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叫的。”

徐阶听言,心中不免感伤,随即又道。

“如今你花团锦簇,衣着光鲜,已然是苦尽甘来了。”

“都是阁老的提携之恩罢了。”

“你如今已经不同,总要有个字号的。老夫给你取一个罢。”

徐阶想了想,说道。

“就叫……念安吧。”

“晚生斗胆,请问阁老,这二字是何意?”

徐阶幽幽说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凡人渺小,如同天地之蜉蝣,沧海之一粟。朝堂之上,风云诡谲,步履维艰,退路往往要比前路更重要,倘若有朝一日,你行到水穷处,尚能坐看云起之时。所谓念安,便是让你时时刻刻,都要留给自己一丝退还的余地。”

“是,晚辈多谢阁老赐教。”

陈牧受益良多。

“今日之事,是晚生办事不力,辜负了阁老的协助。”

徐阶呵呵笑道:“时候未到罢了。记住老夫给你说的话,留好退路,将来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是,晚生谨记在心。”

徐阶轻轻点了点头,转而又道。

“玉像的事,你反应很快,可见赵贞吉没有看错人。事情到底什么缘由,老夫不说,你心里也明白,今后便也该记住,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不要相信。”

陈牧眸色一凛,拳头紧紧攥起,手背上都暴起了青筋。

“晚生心寒不已,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此时雪下的愈发急了,陈牧和徐阶,身影渐渐淹没在漫天飞雪之中。

(你们是觉得陈牧好听还是陈念安比较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