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汉女褒鹭
褒国都，
天刚蒙蒙亮，
一身婚衣的褒鹭，推开了粮店的大门。
她端庄着步子，瞥了眼目中遍布血丝，显然一夜未睡的商人华彦，轻声道了句，
“跟上！”
华彦自马扎上起身，慌步跟着，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忘了东西，又折返回去拿上了一根竹节，一个布包，一个木托盘。
和华彦一夜未睡的慌乱不同，褒鹭的精神很好，昨夜，她是伴着相公的摇篮曲入睡的。
今晨，也是在相公的唤醒服务下，起得身。
便是连现在，相公絮絮叨叨的嘱咐还在耳边响着，她从不知道，原来他的话也能这般地多。
她有些烦，却也格外的心安。
相公是个重情的，那她的付出便会更有价值。
她还有闲心等华彦出了门后，才将粮店的大门锁上。
她觉得，她必定还会回来。
出了门，
她目光扫过当街被绑缚的那一群褒人，
‘相公的势力其实不小呢！’
她心中叹了一句，便又视而不见走开。
此一行，成了，这些人无须在意，败了，亦无须在意。
是故，管他们作甚，等到街上有人路过，自是会有人给他们松绑。
一路安步当车地走着，
经过东街坊外的玉兰花树下时，一朵紫红色玉兰花随风而下，褒鹭伸手接下，
拿至鼻尖嗅了嗅，又将花插在了发间。
如此，又会不会比那周王女更美呢？
当然，自小察言观色过活的她，自是不会这般地问。
但想到相公叫她夫人，而周王女却不能，总也有股压过一头的舒坦。
‘周王女又怎么了，你之情郎，刚还在唤我夫人呢！’
路边捣粟声不断，国人的晨间总是这般，日头未起时，女妇就开始每一日的捣粟，为一天的朝食与飧食备餐。
褒鹭快走了几步。
赐婚前，她曾想过往后的日子里，捣黍啊，捣粟啊，应该就是她日后的生活，她还想过会不会有所不适，
可之后，满脑子就是相公为何不与她亲近了。
如今，烦恼去除后，她才回想起来，粮店好像自她来之后，就再没人捣过粟、黍了，
相公那里能以石磨代替手捣，真好！
路过铜坊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了一下，便又如常了，铜坊的后手，相公在昨夜告诉她了，
可她觉得，不需要，便也够了。
顺着正街，弯折过几个巷深，她端着步态朝王宫正门走去。
还未到门口，便听到铜甲摩擦之声，临近以后，只见得往日只有数个甲士守卫的宫门口。
此刻正有两列甲士自宫门而出，往当街而去。
这些甲士多为年长之辈，此行特派往东城门，就是为了查询昨日攻破东城门，又扬长而去的人魔到底是哪方势力。
是的，人魔，
昨夜宫中甲士带着墙上门军回返，并通报给褒侯时。
墙上幸存门军口称敌方必有数位神祇相助，并说对方先是有月神助其蒙蔽门军双目，并帮着于夜中示物，
后有祝融神纵火燎原，灼伤门军，
而最后，是风师，雨师相助，使得天雷于地上降，碎灭更房全部门军。
只听得褒侯眉头大皱。
遂让甲士开口，
然那甲士开口之后，一口咬定其中必有人魔。
相传人魔白日如常，然而暴虐行凶时，却可幻化为两人高的巨罴，其可一爪将人头皮勾下，亦喜将所遇之人撕碎，且并不食用，只为宣泄暴虐。
城门更房前整片地块都被鲜血染黑了，当中门军更是被撕碎成片。
城门角，还有一个门军被掀开了头皮，脑中之物都被挤出。
定是那人魔之祸。
褒侯当然是不信，夜流火被说是神罚刚被戳破，这城门失守又被扯上与人魔相关，
合着，神魔于昨夜齐聚他褒国？
可他同时也听出了甲士与门军的深层意思——恐惧！
神也好，魔也罢，不是人可敌的，更不是人夜里可敌的，这些甲士们均以神魔相称，可见其人心惶惶。
再加上天还未亮，难以召集各氏族军士，天上鸟龙声还不时传来，
此时别说是派人追索了，能守好东城门已是万幸。
最终，褒侯只派了二十余甲士前往东城门驻守。
直至次日天亮后，才派人唤来司寇（掌刑法稽查盗贼官职），命其携年长甲士，纠察东城门失守之事。
此时褒鹭在宫门前所遇的，便是司寇携着，去寻踪纠察的队伍。
褒鹭面色如常，只是侧身静候甲士离去，同时轻叩了下左耳坠饰。
听到坠饰那边的回应后，轻笑着在路左等着。
一直跟随着褒鹭的华彦，在看到甲士后面色变了又变，可终归在看到身前褒鹭的镇定后，
平复了心情。
将军夫人尚且无惧，他一介贱商又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便也将竹节与布包放于木托上，于身前高举着，只似一个呈献贡物的仆臣。
司寇与甲士们行得急切，便是看到宫门前的褒鹭，也只是稍有疑惑这貌美女子衣着，
于其让行的街道通过，
丝毫不知其纠察之事，正与这貌美女子一行人相关。
等到甲士尽出，褒鹭于宫门前又等了一会儿，才笑着迎向了眼前的熟人。
“妹妹，此番，叨扰于你了。”褒鹭对身前的来人，云莺道。
“被你们夫妻害死了！”云莺鼓着嘴，满嘴嫌弃。
褒鹭笑了笑，只是给了她一个怀抱。
有些事，相公与她摊牌了，包括如何套话云莺及胁迫之事，还给了她与云莺联络的机会。
可，那些胁迫之事，又哪有此刻将她私自带入宫内之罪，重呢？
可云莺在听到如此才可救她之后，还是来了，冒着死罪来了。
“以后，我们姐妹就能在一起了。”她轻声道。
“是只能在一起了！”云莺噘着嘴，推开褒鹭。
转过身，又朝宫门守卫假传老王后旨意，带褒鹭与华彦入宫。
少顷，待至那个熟悉的堂室门前时，
褒鹭让过了云莺，令云莺在门口等着，好遮蔽下云莺的过错。
而后在一众近侍讶异的目光中，步入了堂室，朝堂中目露惊疑之色的老王后一揖，而后不卑不亢道：
“汉女褒鹭，见过褒国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