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生分丨此间事,当浮一大白
漆雕,本是指木刻漆刻的工艺,即以生漆涂抹于木器上,以装饰美观、防腐防潮的工艺。
后发展为代指制作漆器的工匠。
再往后,本就无氏无姓的工匠,以职业名为氏,便也有了漆雕氏。
而一旦这些无族之人结成了团体,也自然有了成为暴力组织的潜力,也便有了被重视的资格,乃至为官了。
再延伸一下,西周到战国,奴变为人,也是因期间铁犁牛耕的出现。使得人口大爆发,也让那些底层的人,终也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成为一股可以自下对上进行暴力,
而不得不让上位者为之重视的力量。
书归当下,
给华彦交托了任务之后,齐渊也闲不下来,便也帮衬着将麦粒都淘洗干净,晾晒在中庭。
随后,嘱托着华仓和牧臣,留意下哪里有狗,去探寻下弄几条回来。
等华彦抱着布兜去寻人售卖且打探消息。
齐渊便也无所事事地也弄了张席子,学着华贾,躺在了中庭。
还别说,躺着的时候,初春的暖阳晒在面上,还真是舒服。
“那些玉饰与铜饰,是自王女那里拿来的吗?”
然而还没躺多长时间,没养出几分闲意,便又被身旁的华贾打断。
“便是都猜出来了,还问什么?”
齐渊也曾想过寻些玉矿,采些铜金,乃至是建起高炉,烧些琉璃。
可除了琉璃在短时间内烧出来的都是既小又难看,估摸着卖不出价格外。
玉石矿与金铜矿,又哪是那般好找,那般好采?
是故最后还是王女姬穸,从体己的首饰中,只留了那么一两个,便把剩下的全部交托给齐渊,来充作财资了。
如今,也是带人在山林中等着,期待着齐渊的好消息。
“将军莫恼,我的意思是说,将军也可对我等商贾稍许放心的,而不用想着以这财资,来稍安我等之心。
“那财资,虽是赏赐,却也显得将军还未将我们当成己方之人。
“倒显得有些生分了。”
是啊,齐渊闭上了双眸,感受着春风的轻拂,去尝试着感受那一抹惬意。
可,你们真的已经是自己人了吗?
他最终也没开口,只是感受着春风的清凉,与日光的暖意,便是暂享这一刻的舒适罢了。
“此言我记下了,往后便也不这般做了。”
“将军这话倒是折煞我等了,小老儿只是在商言商,
“且细思将军之事迹,本一个天降之人,却是月余便聚拢了千人之众,
“更是屡屡拿出新奇之物,以那新弩与新刀,率少量隐卒以破镐京之城围,
“后还轻易便获得王女(姬穸)支持,如今,更是女君(褒姒)都唯将军是从。
“还拿出了便是褒国老王后,都要动容觊觎之物。
“将军,连老王后这一连将军面都未见之人,都认为将军此处还有利于褒国军事之法。
“而我等以低买高卖,靠眼力吃饭的商贾,
“便看不出将军之异,
“便痴傻到不敢押注于将军身上吗?
“将军,说来你可能不信,
“但看着将军身边之人,无论是何层级,无论是王女也好,御正也罢,乃至百工奴臣,不论其最初所求为何,但最终都一步步地聚拢在将军的身遭。
“且地位如此,将军还以兄之称我等商贾,可以将姿态放低到如此地步。
“是故,我每每躺着时,都在问自己这么一句,
“便是如此能得人的将军,于人事上,又有何事能不成?
“而这世间事,又有何事不归人事。”
齐渊怔在了当场,一时不知该何言,却又听身侧声音又起。
“将军,方才华彦此去,也捎带了我等对商族的密信,
“而纵观这各国之行贾,又常分三类,三类之中,
“这第一等,依托列国为背景之商贾,其中参与者皆为贵胄或死间,探秘消息,暗联国事、人事,自也不会轻易被一国查抄。
“而第二等,则多为诸国卿士中氏族旁支,这些旁支虽行商贾之事,却也只限于农事之物,农忙时务农,农闲时,售卖氏族余粮,大抵充作为农事之添补。
“然第三等的,则便为我这般的商人,华彦这般的商人,
“而将军可知,我等人又是为何在这各国都城行商走贾,却不惧查抄的吗?”
“却是为何?”齐渊只感觉他便是机械人,此刻喉咙也有些发涩。
“只因我商人,阴连而成族,族大而成势,
“且今已势成,力可敌国!”
齐渊有些默然,往日只揣测商人背后之商族,或许是一个诸侯国。
却不承想,这揭开一看,竟是这华夏之商尽联之势。
而如此的话,这列国也总有天灾人祸之时,而如若祸时不依靠于这些商贾来进行些许平衡,
则无论小灾大灾,都只能自国事层面去向他国求借。
也怪不得这列国均对商人有所忌惮,
而不是轻易如汉武帝那般,杀猪一样杀商人取财。
“将军,既然下注,也有些话可与将军说开。
“我等当下存身的店面,不过我商族在褒国的一处明面家财,
“为避灾祸,我商族在乡郊多有置办庄园,且囤积有粮草。”
齐渊眼神一亮。
“而我为镐京之商,则在这临近之褒国,亦有处田产家业,
“且此地为我商族整个西南走商落脚,甚至是私行买卖之处,
“是故,其地宽阔,且毗邻山郊,容纳个千人,想来也是够的。”
“这……”齐渊一时讷言,实在是这惊喜也来得太过突然。
“此地那华仓亦是知晓其所在,将军可遣人带着那华仓行至王女处,接引着,将那千人暂时安置于那处田产。
“也免了那王女继续遭受露宿之苦。”
“幸赖有华兄在此,我也当不知该如何以谢华兄。”
齐渊此刻也再顾不得躺了,直接起身跪坐,对着那华贾行礼相拜。
“将军,这你便是又生分了。”华贾侧着身子,对齐渊摇摇头,道:
“我那幼女亦在千人队伍之中,幼女之义姐(王女姬穸)亦在千人队伍之中,如若不能妥善安排,我又如何能安睡在这里呢?”
“方才,确实是我又生分了。”齐渊满目欣喜地应着。
若是被骂两句,就能直接解决当前最大的麻烦,那便是再被骂,又何妨。
华贾摇摇头,知晓将军其实没听进去。
不过,既然已经下注,那便让那投入更大一些,大到彼此没了生分便是,于是其又道:
“那田产所储之粮草,应够千人所食所用旬日,而不足的,自它处遣调便是,自是少不了这千人饮食用度。
“而此外,于这西南一代,我商族,其实从来以我为首,
“是故,将军,如若你等渡过了这褒国兵戈之祸,等到我商人的驰援,则前路,便是跋涉往巴蜀,也将再无阻碍。”
“那巴山蜀地,周礼不涉之地,才是我商族真正力量之所在。”
齐渊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前景一下明媚了起来。
便是原来压在他身上的数座大山,好似也直接不见,其当即开怀道:
“华兄,此处无酒,不然我说什么也要与你共觞一杯。”
“将军,此处我商族之地,又怎会无酒呢。”华贾闻言,也顿时笑了起来,
“华仓,华仓——”他高声朝店外喝着。
“来了,叔父何事啊!”
“且将你父亲藏着的好酒取出,供我与将军同饮一樽。”
“叔父,我也能一同饮樽吗?”
“将军你看?”
“同饮,同饮,牧臣,你也来,此间事,当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