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统春秋,从周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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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

心头的大石一去,齐渊只觉得连眉眼间的愁容与急切都淡去了几分。

且既然褒侯、褒老王后已经知道了他那千人队伍,并以此为博弈的筹码。

那么,只待明日传信与老王后,那支尚在秦岭的队伍,便可以开赴城郊,而不必露宿山林。

想来,只要不超出一定范围,褒侯与褒王后是能容忍于此的。

“华兄,这雪中送炭之恩,渊某谨记,日前无物可报,我谨以此杯中之物,以敬华兄。”

齐渊端起身前盛满春酒的酒樽,一敬,而直接喝下。

这春酒以百谷为料,秋冬以酿,春时以成,

一入口,绵密醇厚的粮食滋味便顺喉而下,及至口中,还留有些许百谷残渣,供咀嚼着下咽,满口生津。

华贾大笑着,也抿了一口那汁渣相混的春酒,又或者说‘冬醪’,道:

“我看将军礼敬是假,贪酒是真啊。”

齐渊听着,反手拎着华仓寻来的酒瓮,再为自己添满,笑道:

“是极是极,想来自天降以来,月余总是有了,可这春酒,还是头遭尝其甘醇。”

华贾大笑,只觉将军愈发亲近,待齐渊又品完杯中之酒,主动为其添酒,道:

“那将军可要多尝一杯这百榖(百谷)春醪(lao)。

“这寻常人家酿醪,常是丰年以余稷以酿,卿士则以余黍以酿,而唯有我商家,

“采诸国之百谷,集稷、黍、稻、麦、菽(豆)等作物,”

“秋日以酿,冬日以藏,以至春日,甘醇溢香。”

其说罢,就见华仓与牧臣也嘴馋地端起各自樽中之酒起来。

华贾与齐渊一对视,都也不喝了,

只端着酒就瞅那两个半大孩子。

华仓还好,到底是商家子嗣,虽不常喝,但也知晓其中之味儿,一口下肚,固然是骤然色变,但转瞬,就也酣红于面,品享着那春酒的回甘。

而牧臣便不行了,自幼为奴的他,哪里是喝过这粮食精啊,

学着华仓一口下肚,当即,那五官都皱到了眉间,直辛辣地张开嘴吐着舌头。

像条喘气的狗一般。

“哈哈哈哈……”

旁边的三人当即都大笑起来。

酒这东西,喝得惯是神仙佳酿,喝不成那是毒药砒霜。

而最有趣的,就是没试过的那些孩子们,初次尝时,辣得咧着嘴的丑样。

不过好玩归好玩,有些糟粕在此代还是没有形成,毕竟这酒可比粮食精贵。

众人也不劝牧臣再喝了,只是华贾转头嘱咐着华仓道:

“华仓,去后房寻些醴(甜酒)来,昨日想着将军要来,特嘱咐你父亲制了醴(li),这一夜过去,想来也是能喝了。

“这牧臣喝不惯春酒,便带着他分一些甜醴,捎带着,也分些给店前的康仲弟兄送一些。”

“华兄高义。”

齐渊举起了酒樽,这世间但凡有人格的人啊,都是你待我如何,我待你如何的。

康仲两兄弟自持身份,虽不说,但其态度上轻贱于商人之流,那么商父华贾、华彦,也自不会对其态度太好。

此番给其甜醴,应已是看在齐渊的面子上,主动退一步,来让整支队伍没那么离心。

最多,也就是给了甜醴而不是春酒,

便是换成蓝星现代,其意也不过是:‘去,这里不欢迎你,麻溜地去小孩那桌。’

再又是一轮相敬后,华贾便也道着失礼,唱起了停酒诗: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

“其未醉止,威仪反反。

“曰既醉止,威仪幡幡。

“舍其坐迁,屡舞仙仙……”

诗中唱着酒前酒后的变化,唱着酒后的失仪失态,便也劝着小酌即可,而切勿醉酣。

虽无丝竹,但听着这诗歌,齐渊也躺倒在了席上,再度晒着那暖阳。

这春秋也就这般好,车马慢、通训慢,一切都也慢,所以诸事既已理顺,便也可只等着各方应付,而此刻稍安。

只抛了心头那些需时间发酵的事,便也望着春阳,念一句,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

一下午便这般闲散着躺过了,

华彦再回来时,驾着辆骈马拉的爬犁,

齐渊闻声出了店外,帮着将爬犁上的几袋菽豆给搬下车。

这种不劳心,只费力的活计,对齐渊这个机械人来说,真也就顺手的事,连枯燥都不算不上。

干也就干了,

只是牧臣要来帮忙时,让牧臣去帮着将豆子去洗一些,好晚一会儿用。

而华彦停好爬犁后,只给齐渊简单提了一下铜匠人数,就被赶来的褒人缠住了。

如今青黄不接,又飧食已近,有些褒国国人本还想着拿缸底地最后一把稷做最后一顿,却现,那稷已是被老鼠糟蹋没了,

这三四月正是气温回春、老鼠回灾的关头。

当然,也有的褒人,就是家中已经断炊了。

此刻,这些褒人聚拢在这粮店外,有扛着瓮的,也有捧着深衣的,还有就是直接担着柴的。

都来试图依着手中之物,来向华彦换些稷米。

还有的想来是家里的近,直接就要换华仓分出来的,最便宜的麦麸皮。

嘴里还嚷嚷着回家喂牲口。

“那个刚才买麦麸的,家里其实连头最便宜的三趾马都没。”

齐渊扛着小石磨往后庭搬的时候,华仓帮衬着,悄声说道。

“磨出来的麦麸还多吗?”齐渊将磨盘又往肩上放了放,问道。

“唉,小心。”华仓喊了一声,见齐渊稳稳地跨过后庭台阶,又道:

“不多了,倒是细粉还剩下很是一些。

“其实,便是往后几日都不再磨面了,旬日内,那细粉都卖不完。”

“但那麦麸就要卖完了。”齐渊将磨盘依着石阶,一针见血道。

华仓见气氛好像有些沉寂,便也放下了小石磨的部分木质架构,安慰道:

“其实比往年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去岁的时候,那店前的人,都能再围一圈。

“那时候,我父亲还要去庄子里叫人来这边看着。”

“防偷吗?”

“防抢!

“我父亲往岁的时候,怕真逼急了那些人,总是要赊出去一些,不过今年有了麦麸后,好多了。”

齐渊摇摇头,将小石磨在后庭里重新拼起。

“这是要磨麦粒吗?不过为何要搬到后庭,是要磨给贵人吃的那种精粉吗?”华仓有些好奇地问道。

齐渊笑了笑,又摇摇头,

“还记得牧臣去洗的菽豆吗?”

“往岁这周边褒人除了食稷就是食菽豆,菽豆食多了还放恶气,价还要比稷低一些,我自然是记得。”

“是啊,此番,便是要磨这价比稷贱的菽豆,

“且看还能不能令你父亲那里,今年赊得更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