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乱世枭雄
荆州江北,一支披挂整齐的步兵正在向东南行进。他们打着大汉朝廷的旗帜,军中的旗帜为黑色,上面用银丝绣着一个大大的“曹”字。路边的房屋燃着熊熊的烈火,道旁时而可以看到烧得焦黑的断肢残手。而这群士兵表情依旧严肃,这种场景他们见得多了。
“人都说,江东出了个白脸将军,厉害得很。”一名士兵小声对自己身边的老乡说。
“曹丞相一到,再厉害也只有投降的份儿。”另一名士兵插嘴道。“我看不然,现在江边聚集多少军队了,听说青州、兖州的精锐全都来了,可能要打一场大的。”
“怕什么,现在天底下,谁敢和咱们丞相作对?”
“说起江东,孙家那个小子是真可怕,当初我们征河北的时候,听说他还想偷袭许都,这一仗说不定……”
“我是从南边来的,当初我见过孙家那个小子,他和别人都不一样,穿一身红袍红甲,他的兵看到他出现都像疯了一样。不好打!不好打!”“说什么呢,肃静!”一名军曹瞪了七嘴八舌的士兵一眼:“孙家那个小子早就死了,不用怕,这一仗我们必胜!”
军队继续前进,铁甲组成的阵列不停伸展,绵延数里。一支支军队仿佛一条条溪流,汇聚成了一道宽阔的大江。无数的黑色旗帜飘扬在江边巨型营垒的上空,曹、夏侯、徐、张、于、乐……这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旗帜云集江北。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身材精壮的中年人正靠着岗楼,望着天边的火烧云。
“曹丞相,荀大人自许都来军报。最后出发的军队已经抵达乌林前线。”斥候走上前报告。
曹操摆了摆手,视线却没有从天边移开。
曹军乌林大寨,高大的楼船静静地停靠在岸边。江边传来了刺骨的江风,卷起了层层浪花,拍在滩头。曹操的目光穿过被火烧云映红的江面,望向江对面,陡峭的赤壁的岸边。
赤壁的岸边,没有惊涛拍岸,江水都随风向对岸的乌林涌去。陡峭的岸边一座营寨拔地而起。营寨中,旗帜变了颜色,红色的大旗上写着白色的“周”字。料敌台上,站岗的士兵穿着轻便的铠甲,在港中遥望着对面的动静。风吹着港口的红色旗帜,士兵脱下自己的鞋子,分批次走上了战船。中军大帐中,一众将官围着地图激烈地争论着。这些嘈杂的将军之中有一个俊美的青年,身上穿着夸张的鲜红色铠甲,正不慌不忙地戴上赤红色的头盔。将军们停止了讨论,纷纷抬头望向他。
“周都督,请下军令!”众人齐声说。老将军注视着这副盔甲,眼睛里噙着泪花。
“诸将依计行事,三军齐发,北向乌林!今日一战,将决定未来百年的天下大势,江东子弟当勉力为之!”
“喏!”
“出阵!”
建安十三年秋,三万江东兵与两万荆州兵会合于赤壁,与江北来势汹汹的二十万曹军对峙。这场战役,一方的指挥官是名震天下的曹孟德,另一方的指挥官姓周,名瑜,字公瑾。
江东军赤壁军港,一位须发尽白、虎背熊腰的老将军跳上了一艘战船。他一手紧握着巨大而沉重的大刀,另一只手拍了拍船上浸满桐油的柴草,得意地笑了。老将军姓黄名盖,字公覆。
他手下的士兵都穿轻甲,腰间别着尖刀,口中衔着匕首。头上系着白布,身上披着白袍。他们都是当年孙策麾下百战亲兵的子弟,经过周瑜、甘宁等人的训练,可谓是神出鬼没、锐不可当,最擅长奇袭作战,斩将夺船。可以说,他们便是周瑜为对付来势汹汹的曹军而特意磨砺出的尖刀,正等待着合适的时机脱鞘而出。
今夜,他们要像刀尖一样,直冲曹军大营。
在一众将官的簇拥下,身穿赤红铠甲的周瑜来到船边,向即将远行的黄盖行礼。
“黄老将军,此去千万小心。”周瑜的眉宇间露出担忧的神色,斟了一杯酒,递给黄盖。
“周都督多虑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在战场上拼了这么多年,死也值了!”黄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奋力一抛,将杯子投入江水之中。“老将军别再说这样的话!我怎么舍得您死,您还得亲眼看看江东的未来呢。”周瑜赶忙打断黄盖的话,接着大声说:“我在中军压阵,各路兵马也部署完备,您只管杀个痛快,我来护您和兄弟们周全!”
黄盖将周瑜拉到一旁,悄声对周瑜说:“公瑾,你给我交个底,我们的弟兄现在只有三万人,对岸可有二十万之众……你到底几成把握?”
周瑜伸出手掌,比给黄盖,说道:“五成。”
“才五成?这不是拿弟兄们的命当儿戏吗?”黄盖惊讶地差点叫出来。
“这么说吧,当年伯符下江东的时候,无论我如何推演,胜算都只有两成。”周瑜拍了拍黄盖的胸口,露出一个狡黠地微笑。而后离开岸边向中军走去。
望着远去的赤红色背影,黄盖哈哈大笑,随即招呼士兵升帆出港。乌林,曹军军帐。
“司空,黄盖定是诈降,不可信!”对着曹操手中的黄盖降书,前军师程昱率先开了口。
“说说看,为什么。”曹操看了看一脸严肃的程昱,笑了出来。
“黄盖是江东老臣,不可能轻易叛变。他和周瑜不和的传闻是这几日才传出的,之前闻所未闻,您不觉得奇怪吗?”程昱说道。
“那你看,我们是吃掉他们,还是将计就计?”
“我认为,根本不用理会黄盖,这几日我们将大军分成四部,每部五万人,选不同地点过江。敌人兵力不够,不可能分兵拦截。规定各军于柴桑集结,江东一战可定。”
曹操点了点头,把密信放进了匣子里,转过头看了看中军师荀攸,发现他正闭着眼睛低着头,仿佛睡了过去。
“公达!荀公达!军议之时你居然如此放肆?”
荀攸睁开眼,赔着笑说:“刚才程军师说什么了?我没听到,实在是对不住。”
“你都听什么了,真是可笑。”程昱瞥了荀攸一眼。
“别急嘛,刚才离得这么近,您说什么我都听不见,何况是分段渡河的几十万大军呢?”荀攸打了个哈欠,缓缓说道。
“你这不是听见了……”程昱皱起眉头,他早已习惯这个经常装傻的人了。
“丞相,即便没有遇到阻拦,我们绕道过江也不容易。”荀攸说道:“长江水势复杂,常有暗礁,船只容易倾覆。何况我们过江以后军队失去组织,没有统帅,根本挡不住敌军的冲击。”
“你说话就不能不绕弯子吗?”曹操把装着黄盖降书的匣子摔在地上:“你自己看,说说怎么办。”
荀攸慌忙捡起匣子,接着说:“将计就计,他真投降,我们便让他打头阵,带我们过江;他假投降,我们便正好以他为饵,把他们的主力引出来。”
“你觉得呢?”曹操问程昱。“公达说得……有道理。”程昱点了点头。“你们二位还真是一路人。”曹操板着脸说道。
“你什么时候能学学你叔,稍微正经点,我也就能放心去死了。”程昱叹了口气,对荀攸说。
“可别,您还得看天下一统呢。再说,我叔他比我年纪还小,我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呢。”
曹操眉头却依旧紧皱着:“言归正传,太史说,这些日子江上也许有东南风。如果他们用火攻……”
“这个简单,用荆州降兵当前锋,烧也是烧他们,也算物尽其用。”程昱笑着说道。
曹操点了点头:“贾诩劝我不要向南用兵,我没有听。这一战可不要让我丢脸啊。”
“喏!”二人齐声答应,分别下去准备。
当晚,曹军士兵随着令旗调动,老兵默默擦拭着自己的武器,新兵也有样学样,在石头上把自己的矛尖磨了又磨。生疏的技法暴露出他们战斗经验的不足,颤抖的双腿昭示着他们内心的胆怯。曹营中生病的士兵前几日被集中在一起,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士兵们都觉得,丞相让他们回家了。想到这里,他们开始更加思念自己的家乡。营中的战鼓被重重地敲响,沉闷的鼓点刺激着每一名士卒的神经。
再过不久,便是新年了。但在军营中却一点也看不到新年的氛围。每个人都知道大战将至,谁也说不好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到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