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客栈

与周子哲分开后，李思源在夜色的掩护下疾速狂奔，那招著名的轻功“踏雪无痕”果然非同一般，使他整个人都化成了一道模糊的灰影，片刻之间便来到了城南无明客栈。

无明，在佛教十二因缘中排名第一，是前世的因，是一切迷惑，是万物伊始，因无明而产生行，完成从惑到业的转变，开启现世的果。客栈这种地方，只不过是外来之人的休息之所，用这么高深莫测的名字显然有些不妥，但这种怪异，恰好在另一方面证明这家客栈与众不同。

李思源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也曾暗中查访过，发现这个客栈的生意一直不太好，造成这种生意冷清的原因并不是登门的人少，而是客栈老板有意为之，只让他觉得可以入住的人住在这里，其余人一律挡在门外。

这种凭个人喜好选择客人的做法本就奇怪，然而更奇怪的是，三个月前，无明客栈突然关门，店内的一干人等全都消失不见。对于此事，周边商贩和本地百姓都深感疑惑，但在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年代，路人的疑惑也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并不会有人深究内中缘由。

李思源身形一纵，从围墙翻入院中。在与周子哲认识之前，他就潜入过这里，只不过当时并没有任何线索，他也没有四处翻找，只是确定了这里的确空无一人。现在不同了，他的目的很明确：甲字一号房。

客栈内一共有七个房间，打头的字号分别是：天地甲乙丙丁。天地丙丁四间房在院中，甲、乙则在柜台的楼上，除了甲字房分为甲一和甲二，其余的都只有一间。对于客栈来说，这个格局很常见，正门的位置一般是二层楼，院落中则是一排平房。有的客人喜欢清静，就会安排在院中，有的客人想在房内俯视街景，就会选择楼上的房间。

甲字一号房是上等客房，房间比较大，桌椅、柜子的木料也比较高级，桌子上放着瓷器茶具。角落有屏风，里面是沐浴更衣的地方。床在最里面，上面挂有幔帐。

李思源点亮烛灯，而后打开柜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又仔细搜寻了房间的各个角落，甚至把木桶都翻了过来，依然没有收获。

如果有人在这间房子里藏了东西，他会放在哪里？

李思源闭上眼，试图将自己代入场景。

在这个遐想的场景内，他是一个预感到自己有危险，出了这个门就会被杀死的人。他进来以后，慌张地关好门，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他很清楚，自己的死根本无关紧要，但必须把怀中的关键物品藏好，至少在信得过的那个人来之前，不会被别人找出来。

他看了一眼柜子，而后将其打开，发现不行，柜子内空荡荡，一目了然，任何东西在里面都异常显眼。床下？他趴在地上，掀起垂下来的床单，床下的确有空间，但也不行，这里应该是所有搜查之人首先想到的地方。床是木板床，没有暗格，被褥会被翻找，都不具备藏东西的能力。

李思源一怔，猛地睁开眼。他突然产生一个非常离奇的想法，准确地说，是想到了一句话。这句话是白天周子哲说的，他说：“这个世上永远都有高人，甚至有些根本就不是人。”有没有这种可能，他把东西藏在甲字一号房，是怕被某些“不是人”的东西找到。

想到此处，李思源决定换个思考的方向。这东西既要不被“不是人”的物种以奇异能力找到，又要让自己这种普通人找到，会放在哪里呢？

他微微侧头，把目光投向窗边的桌子。

桌子上落了一层灰，上面放着一个托盘，摆了一套瓷器茶具。这套茶具是乳白色的，一个茶壶和四个倒扣的茶杯。

李思源走过去，把茶杯逐个翻过来，里面是空的，这没什么好意外的，没人会傻到把东西放在茶杯里。之后，他拎起茶壶晃了晃。果然，茶壶里有东西。他掀开盖子，看到里面装了半壶茶水。水和茶粉混合在一起，呈现出灰褐色的茶汤。由于放得太久，飘出了一股馊味。

他把茶水倒在四个杯子里，正好全部倒光。

茶水光了，茶壶却没光，里面还有一个鸡蛋大小的蜡丸。

李思源把蜡丸倒在手心里，捏碎，取出了里面的珠子。

这是一颗不太圆的黑色珠子，看不出来什么材质，比玉粗糙，比石头精细，也不是任何金属。

李思源捏着这颗珠子，哭笑不得地说：“还真是简单粗暴的藏匿手段。可是好友啊，你既然决定把这东西交给我，那也至少给个使用说明什么的吧！这玩意有啥用？当弹珠我都嫌它不够圆。”

这时，院子中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

有人潜入，但绝对不是周子哲，因为周子哲翻墙落地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李思源急忙吹灭灯火，悄声下楼，倚在门边向院子里观望。

来人是个女性，衣着较为朴素，黑暗中看不清长相，但可以看到她的背上背着一个棱角分明的包裹。

这女人步履踉跄，神情慌张，进院后直接钻入了一个房间。

李思源看到对方进入的是地字号房，不免有些诧异，这人潜入到底是不是为了那颗珠子？是不知道珠子在甲字房，还是不知道甲字房在哪儿？肯定不是后者，因为房间的门前都有牌子，没什么难找的。

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他决定找那女人当面询问。即使对方是坏人，他也有能力逃走。就算没能力逃走，他也能撑到周子哲回来。

可能是脚步声太重，李思源刚到门口就被发现了。

对方的反应很快，开门和偷袭几乎同时发生。

李思源迅速闪身，躲开迎面而来的一抓，接着一个后空翻向后跳去，与对方拉开距离。由于距离很近，他看到了对方的样子。

这是一个少女模样的人，五官精致，身材娇小，穿着很宽大的灰色衣服，头发上面插着一个简朴的木簪。她脸色苍白，衣服上开了不少口子，伤口处还在流血。

对方一击不成也没有再次进攻，大口喘着粗气。

“姑娘，不用紧张，我不是坏人。”李思源打开折扇摇了摇，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少女抬头看着他，皱眉道：“人类？”

“啊？”李思源有点儿懵，“怎么？难道你不是人类？”

少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很警惕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李思源用合上的扇子轻轻敲打手心，“在下来到昭阳县时天色已晚，一时找不到睡觉的地方……”

“你在骗我！”少女打断他，“你腰间的香囊里放着暗珠，你来这儿肯定不是为了睡觉。”

“暗珠？”李思源心底一沉，下意识地用手捂住香囊。

少女冷声道：“你和怀名是什么关系？他人呢？”

“对于这件事，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李思源有一种预感，之前的所有疑惑，都将在今晚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