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知所措的惊堂木
翌日，辰初。
臬司衙门外聚满了郊外几个村子的村民。
虽然人依旧很多，但放眼望去，较之上一次，还是少了一半左右。
身着素灰色布衣，头戴儒巾的康有敬如约而至，手上还抱着写满每个小孩信息的本子。
文质彬彬的赵致一脸郑重，朝他微微点头，然后，擂响登闻鼓。
“咚咚咚！”
响声越过衙门，越过公堂，来到后堂，钻进金胜天的耳朵里。
金胜天躺在床上，捂着耳朵，翻来覆去：“要死，大清早报什么案！”
刚抱怨完，门外又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少爷，那个书生又带着村民来了。老爷让你赶紧起床，洗把脸准备一下。”
“他X的！早知道弄死他好了！”金胜天骂骂咧咧爬起床，然后，在丫鬟的服侍下，穿衣、洗脸。
顺便例行公事，捏一捏丫鬟的屁股。
金胜天听到前面公堂传唤，才晃晃悠悠来到公堂，然后，抬眼在众人脸上一扫，极其傲慢。
忽然，他在人群前方，赵致旁边，看到了那个不起眼的康有敬：这家伙怎么来了！
他没想到懦弱、自卑的康有敬会来，就连处理证据时，也没有想到康有敬。
毕竟，他太不起眼了，根本入不了金胜天一群人的眼。
公堂上，扇风耳副使林萍之看出了金胜天的异样，知道坏事了。
虽然他没有见过康有敬，但喝酒时，听金胜天及一些旁人嘲笑过康有敬。
说他是个傻子，一个连秀才都不是的穷书生，天天做梦想当私塾先生，教别人念书、识字。
还笑话他，每天都是素灰色布衣，头戴儒巾的书生打扮，连个功名都考不上，非得装书生。
说他装来装去，年过三十了，还独身一人，连媒婆都懒得上门。
林萍之看着堂下身着素灰色布衣，头戴儒巾的男子，便知是康有敬无疑了。
只是，他看起来不像三十岁，反而像年过半百的老汉，暮气沉沉。
林萍之知道他懦弱，胆小，于是，死死盯着他，重重拍响惊堂木，企图以此震慑他。
“啪！”
惊堂木的声音轰然炸开，仿佛要刺穿每个人的耳膜。
“林大人，你这样拍惊堂木，是怕我听不见吗？”
闻言，林萍之唬了一跳，扇风耳下意识动了一动：他怎么神出鬼没的，大清早就来了！
仍愣在原地的金胜天，循着声音，抬眼看去，只见，王卓走进堂内，朝他微微一笑。
在他身后，依旧是两大神仙级美女，并两个杀人如麻的随从。
还有那位，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带着她的女儿也来了。
“他要倒反天罡！”金胜天的潜意识里下了判断。
公堂下，赵致看着王卓，见他依旧和往常一样，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但不知怎的，赵致突然感到心安，方才的紧张，瞬间烟消云散。
莫名有种感觉，王卓就是他的靠山，强有力的靠山。
王卓拉了一把椅子，大大方方坐下，见金胜天和林萍之脸上都流露既紧张又疑惑的表情，微微一笑：
“林大人，我只是来旁听，你接着上回审就行。”
我信你个鬼！林萍之感到些许不安，但还是定了定神，接着上回开始审理。
“赵致，既然你又来状告金胜天，可有新的证据？”
“回大人，我有新的人证和物证。”赵致看着康有敬，底气十足，
“大人，这位是城西康有敬私塾的教书先生，他和他手上的本子，不仅能证明金胜天参与了升龙宴，还能证明他是升龙宴的主谋。”
林萍之眉头微皱，然后，重重拍响惊堂木：“康有敬，可有此事。”
不等康有敬回话，公堂上传来王卓的声音：“林大人，你是没有惊堂木，不会审案吗？”
林萍之一脸尴尬，本想震慑一下康有敬，不成想惹得王卓心生不满。
他的扇风耳下意识动了动，急忙给王卓赔笑：“失手、失手。”
王卓没有看他，依旧和上次一样，埋着头玩指甲。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林萍之一脸困惑，但经验告诉他，王卓要动真格了。
随后，强撑起官威：“康有敬，你如实说来，不要怕，本官会替你们做主。”
“谢大人。”康有敬毕恭毕敬行了个拱手礼，然后，如实道来，
“贞武十三年，二月二日那天，金胜天找到我，说要资助我办私塾，还说会送一些孩子过来。”
“我当时听了，很高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说，每教一个孩子，就给我一钱银子。”
“当时，我以为我遇见了贵人。”
“几日后，我才知道，他送过来的孩子都是被拐卖的孩子。”
“那时，我有想过帮那些被拐卖的孩子逃离，但因为自己教书育人的私欲，以及自知自身的渺小，无法与金胜天抗衡。”
“所以，我打消了帮助他们的念头。”
听到这里，公堂下，一些孩子的父母忿忿不平。
林萍之见状，拿起惊堂木，又轻轻放下：“肃静！”
康有敬顿了顿，又接着道：“后来，或许是金胜天看我上道了，亦或是其他原因，他不再亲自送小孩来了，而是让人牙子直接送来。”
“他每月初都会给我一百两银子，他给我说，每个小孩十两银子，只要人牙子带来的小孩长得好看，又不超过8岁，都收。”
“而人牙子也是按照这个标准，朝我的私塾送人。”
“然后，每过几日，就会有人过来挑小孩。”
“挑中的小孩当即就会被他们带走。”
“起初，我并不知道来的人是鼓乐楼的伙计，后来熟识了，那些人说漏了嘴，我才知道。”
“为了弄清楚这些小孩的去向，我给那几位熟识的伙计，一人二钱银子的好处。”
“他们方才偷偷告诉我，这些小孩被做成了升龙宴的一道压轴大菜。”
听到此处，公堂下，那些丢失孩子的父母，哭的哭，骂的骂。
更有甚者，跑上前踢了康有敬几脚。
顿时，公堂里乱作一团。
副使林萍之握着惊堂木，连声大喊：“肃静！肃静……”
待公堂重回平静，康有敬整了整自己的布衣，道：
“大人，这里是80个小孩的详细情况，里面有每个小孩的姓名或小名、年龄、大致地址，送来的日子以及送走的日子。”
“包括他们在私塾里的点点滴滴。”
说着，将手中的几本册子递了上去。
衙役接过册子，转递给了林萍之。
林萍之随手拿起一本，打开装模作样扫了一眼：
“康有敬，即便本官相信你的话句句属实，但这本子上的内容，都是你的一家之言，不能作为物证。”
“想要证据充分，除了人证，还得有物证。”
“你们可有物证？”
赵致等人闻言，都傻了，真是隔行如隔山，误把小孩子们的信息当成了物证。
正不知所措，耳边忽然响起王卓的声音：“林大人，你确定要物证？”
“难道你就不怕那些尸骨未寒的小孩，半夜爬上你的床，给你送来更多物证？”
闻言，林萍之心里一颤，知道王卓此意是在提醒他，他不仅能弄到此案的物证，还能弄到更多的物证。
至于那更多的物证是什么，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一定是能够扳倒他和按察使的证据。
此时，躲在堂后的按察使金锞成也慌了，生怕王卓突然把证据摆上公堂。
于是，也不再避嫌，立马从后堂走了出来：
“此案不需要物证，本官可以证明金胜天就是升龙宴的主谋。”
“现在，我以按察使的身份判决金胜天极刑，勒令秋后问斩。”
“至于因本官失职造成的罪过，本官会上书皇上，请旨降罪。”
闻言，公堂下，赵致等一群人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喜悦。
而公堂一角，有些痞帅的金胜天故作呆滞，实则心里暗自发笑：“真是群蠢货，还真以为能秋后问斩……”
正得意，耳边忽然传来王卓懒洋洋的声音：
“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林大人判的是三日后问斩，为何到了金胜天这儿，却推迟到秋后？”
“金大人，莫非你还想包庇自己儿子，还想给他留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