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京郊老破小
没有过多的思考，陈念枫其实早已蓄势待发。
在蒙面人转着脑袋向上望的时候，果断地松开了把住窗缘的双手，重重地落下。
若对方只是个居民，在自身道德的约束下，陈念枫或许会稳住对方，然后找鲁墨司买点药粉抹去记忆。
可其蒙着面出现在居民的房间，身份不言而喻，不是偷窃，就是抢劫。
面对这样的蟊贼，陈念枫自不会花费那许多功夫，打晕再说！
两人加在一起，两百多斤的体重。
加之重力的作用之下，若是踩得一个结实，对方指定当场昏死过去。
蒙面人显然也知其中后果，惊慌之下只顾着将头缩回，想要先回到房间里边儿，再做打算。
他的速度也是极快，从看见到反应，电光火石之间居然真的躲过去大半。
陈念枫只有半只脚落到了蒙面人的脑袋上边，虽说踩得对方闷哼一声，却没能让对方丧失意识。
而他自己，则凭借着这股反作用力，侧了个方向落到了斜下方的窗缘。
“一境武夫，练肉境。”陈念枫心下做出鉴定。
“怎么办？”沈清璇压低声音，颤抖着问。
陈念枫不语，心思百转千回。
第一个想法，就是将此人永久地留在此处。
但问题在于，现在的陈念枫消耗了过多的体力，对方却以逸待劳，胜算不大。
而且就算将对方干掉，必然也会闹出不小的动静，届时更会扩大影响。
同时，处理尸体也是个麻烦事。
眼下天色渐亮，已有窗户之内显露微弱的灯光。
大庭广众之下，决计做不到片叶不沾身！
“杀不得。”陈念枫暗忖，又回忆方才见面的一幕。
方才光线尚且晦暗，且有月光作为背景板，蒙面人绝对看不清自己的容貌。
也就是说，蒙面人只会多出一段此地有修士背着重物穿行的记忆。
甚至都不知道陈念枫是男是女，后背上背着的是人是物。
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且蒙面人干的又是违法乱纪之事，被发现之后肯定有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此番争斗，避免的可能性很大！
说时迟，那时快。
陈念枫当下让沈清璇藏好，而他自己则从房屋的大门口出去，然后从楼道的窗户往外观察。
“走了么？”
此话似自语，实际上却是在调动识海之内的情报系统。
【未曾离去，也在观察四周，搜寻着你的身影。】
陈念枫一惊，对方虽然是个蟊贼，却也有着不俗的胆气，居然克服了心理压力，没有退走。
“如何找到他？”
【融波坊，109号楼，314居民楼东方的窗边。】
融波坊就是此地，这栋楼也是109号。
也就是说，还在楼上。
陈念枫心下思索，调动五感确认方向，旋即一阵悚然。
“东边的窗户，就在头顶，侧上方！”
念头方起，便听得一阵急促的风声自窗外袭来。
陈念枫并不去看，反而闭上了眼睛，触感瞬间被放大，感受着气流的方向，悍然顶肘。
砰！
原来是对方沿着墙壁滑下，一记重重的鞭腿横扫过来。
两者交击，陈念枫倒退出去，摔在楼道。
蒙面人则因此丧失了支点，直接从二楼的位置掉了下去！
“好险！”
若非得知了对方的意图，在转瞬之际有了准备，挨了这一击，多半就是凶多吉少！
陈念枫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方才的窗户。
往下一看，对方小腿受伤严重，正一瘸一拐地跑开。
以弱胜强，事情仿佛已经往预设的最好结果在发展？
也不对，还差一点。
陈念枫瞧见对面楼层有着几个窗户打开了缝隙，正有居民被方才的动静吸引，偷偷观看。
于是扯着嗓子喊道：“天子脚下，宫里甚至遗失了宝物，满城风雨之下，居然胆敢顶风作案！”
话毕，多道灯光浮现，更是让得蒙面人手忙脚乱。
而他自己，则是深藏功与名，悄然回到房间之内，找到了沈清璇，而后迅速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经过这个小插曲，陈念枫所剩的体力却再也支撑不住攀登高楼，只好在地面行走。
好在此地已与永和坊相距十几个坊市，倒是不用那么紧张。
凭借着谍探的警觉以及对道路的熟悉，倒也没有遭遇灵犀卫的巡视，出乎意料的顺利。
恢复了些许力气之后，又算计了一下距离，陈念枫再次背上沈清璇，翻越房屋，穿行窗间楼道。
待去到目的地，天色已经蒙蒙亮。
“有惊无险。”陈念枫呼出一口浊气。
“你家？”沈清璇也知现在安全下来。
她其实有着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质，从方才遭遇蒙面人却只慌不乱这件事情就能够看出。
眼下已经好奇地在打量这间屋子了。
“房子有点破……”
陈念枫的声音有些低沉，语气并不平淡，眼神也在闪躲，难以停驻。
这间房子存在有些年头了，一室一厅一厨房，没有独立茅房。
简单概括，就是京城的老破小。
有道是金钱庸俗，但钱包不鼓，说话却也少了些底气。
他虽然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沉稳，但终究还是个少年，还没有生出厚如城墙的脸皮，难免我有脸红难堪的时刻。
好在沈清璇却并没有在意，眼底不见失望，泛着高兴的神采。
至于这是真情流露还是演出来的神态，只有她自己知晓。
但无论如何都，此时此刻都呵护到了少年人那窘迫的自尊。
沈清璇转了两圈之后，只是抱怨：“自己家怎么不打扫一下，满地都是灰！”
陈念枫没说话，这哪里是他的房子，根本就买不起！
只是这间房屋的主人早已搬走，又没有销户，且位置非常适合隐藏沈清璇，才选择这里落脚罢了。
见他不搭理自己，沈清璇抿抿嘴，选择噤声。
旋即便听见细微的叮当声，或许是在无声打扫地面的灰尘。
此时天色微曦，陈念枫倚在窗边，只能看见三道明亮的光点。
黄日、银月，还有摘星楼顶部明珠散发的贵气紫光。
不知过去多久，沈清璇再次开口：“别看那楼了，再看也不是咱的，除非下辈子投胎到皇帝家里去。”
陈念枫闻言回过神来，再去看时天光微熹，紫光寻之不现。
回头望去，见到沈清璇手上端着两碗面条。
“给你！”沈清璇递过大碗与木筷，笑道：“别说我没给你帮忙，至少没让你饿了肚子。”
“你还会这个？”陈念枫笑笑。
沈清璇来到窗边，靠着他的肩膀，陪着一起看向摘星楼的方向。
但她自然不会幻想有朝一日能上摘星楼，看向那边只是为了追逐陈念枫的目光。
“梦巫国的子民哪里比得上京城人的娇贵，从记事起就要开始自食其力了。”她感慨道。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吸吮面条的声音不时传出。
忽然，沈清璇没来由地说道：“姓陈的，谢谢你。”
陈念枫低头看了她一眼，她此刻正笑吟吟地傻乐，丝毫没有被眼下的困顿影响心情，反而兴奋更浓。
“也谢谢你。”他轻语道。
两句道谢，意味各不相同，唯有情感是相同的真挚。
再次沉默，望着窗外的景色灯火，只有吸吮面条的窸窣声音不时发出。
直到碗空了，陈念枫这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手中的空碗，陷入沉思。
“这面，哪儿来的？”他深吸一口气。
“你家的面你问我？当然厨房里找出来的面粉，然后我亲手和的！”
沈清璇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神色很是自得，仿佛在邀功。
“这面粉的年纪，多半比你大。”
这时，两人的肚子同时发出咕咕的叫声，非常的……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