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破碎界壁
写完第一次实验报告后实验继续进行，第二次实验圆满成功，法阵没有碎，又不知道从哪个鬼地方“切割”出来了一大块粗糙的石头。
这个石头表面充满孔洞，有棱有角，是个长方体，从法阵的弧形切面看，里面人工镶嵌着带着螺纹的钢条。
还伴有碎石子。
它明显是某个更大结构的切件。
主教对这个神秘物体表现出了极大兴趣，并通过和李鸣的研究得出，这是某种建筑中负责承重的部件的结论。
“不觉得很神奇吗？约德尔！我们会拥有一切！”
李鸣完全能理解主教的失态，这确实神奇，而且很符合李鸣对异世界的想象……
好吧，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
这根本不符合李鸣对异世界的想象。
他知道主教也许掌握了多元宇宙的秘密，但李鸣没想过这玩意儿呈现出来是这么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
教会祖宗传下来的老古董打通了和地球的连接，他岂止是掌握了全部，他直接掌握了一个世界，还好这个老古董的逆向工程接近不可能，它目前仍然只能从异世界中暴力切割下来一块随机物品。
比如……一块水泥承重柱。
看着那破水泥柱子李鸣就感觉头疼。
第三次实验。
水泥柱从法阵中央消失，这次倒是没有切出来一个承重柱让李鸣心脏猝停了。
这次法阵里直接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穿着浴袍，右手和右脚被整个切削了下来，他悬浮在空中愣了一下，看见自己的左臂在漏血才迟钝的发出尖叫。
“带我到医院去！带我到医院去！”
说的还是英语。
操！
主教看着李鸣，就像是在问这是不是李鸣的世界的人，他能不能听懂。
李鸣忍不了了，踩着法阵冲上去就给了这白男一巴掌：
“冷静！”
那白男惊讶的看着李鸣摘下了那个木头面具。一个只剩骷髅架子的死人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右眼还发着阴森的绿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疯狂挣扎。
脚下的法阵没有多么坚固的力学结构，就快碎了。
李鸣不得已拖着他回到环形控制台。
主教盯着李鸣，李鸣盯着主教。
“他交给我。”
主教皱着眉头：
“是你亡灵世界的普通人？穿的不差，怎么连亡灵生物都没见过？”
白男看着李鸣和主教用莫名其妙的弹舌说着听不懂的的车轱辘话更害怕了，他爬起来想跑，结果右脚的断面一接触到地面就疼的抽搐：
“啊啊啊啊啊啊！……”
他干脆疼的昏过去了。
李鸣又看着主教，主教又看着李鸣。
李鸣把男人甩给主教，他不想干了：
“交给你。”
主教不为所动。
李鸣大吼道：
“tmd上去找人救他！不然我马上终止合作！”
……
李鸣坐在地下空间的书架旁边思考人生。
主教把那白男送了上去，过了会才下来。他满手是血。
“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跳板已锚定，实验马上进入最终阶段。”
他似乎想说李鸣干得不错，但开口后又犹豫了。
因为李鸣超级稳定的星界秘钥，试验进度提前了数十年不止。主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一种人生理想突然实现，然后砸脸上的懵逼感。
他实在无话可说，却又总想在试验最终阶段前对李鸣说点什么，毕竟这事儿要是成了他们还得一起造反。
主教沉默了一会说道：
“干得不错。”
李鸣仍然在思考人生。
主教一个人在环形实验台那边操控法阵，织布机开始进行多层织布，法阵复杂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我们真能得到一切？
你到底想干嘛？”
主教大概这次也不会回答。
李鸣正想问问他自己能不能上去看看那个从“异世界”召唤过来的白人，站在控制台旁边的主教突然冷不伶仃的说了个李鸣没听懂的单词：
“天人。”
李鸣停下脚步：
“什么意思？”
主教抬头看着织布机：
“一个大区域结构里的智慧种族，接近真正的神明，我的老师已经确定他们会帮忙。”
“帮什么忙？”
“魔法。他们自诩为魔法的引导者。”
“你是说神是吧。他们会被你打动吗？你准备了什么礼品？”
主教看了眼李鸣：
“什么也不用。他们是魔法的传道者。他们的技术足够理解织布机的技术原理。只需要这个就够了，你肯定看出来了，织布机能织出什么样的魔法。
世界马上是我们的了。”
末了，主教又问：“你知道精灵有多少魔力结晶矿吗？”
“天知道。”
精灵有多少魔力结晶矿李鸣不想知道，那最好和他无关：
“别忘了到时候分我一点。我上去看看那个倒霉蛋。”
主教点了点头：
“去吧。”
李鸣在这幽蓝色的地下空间待得几乎都快忘了时间，他从螺旋楼梯的隐藏门里出去，再拨开纱帘，礼拜堂的房间外面早就有一个老修士在等他。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请跟我来。”
神殿外的阳光热烈而洁白。
日光的亮度轻松可达上万尼特，面对着这么强的光芒，李鸣的右眼本能的感觉到了不适。他想流泪，但是又流不出来。
李鸣捂着右眼，强迫自己直视阳光，他明白自己的视力又恢复了一点儿。
感光度足够了，面对着刺眼的阳光他的右眼开始成像了。
但是像是倒过来的。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右眼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瞎了。
如此强的能量输入才能成像，那等到自然恢复还不知道要多久。
李鸣心想自己至少得找个时间重新把眼睛的成像修正。
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倒霉白男在教堂侧殿养伤。
他躺在一个相当豪华的房间内，侧头看着窗户，失魂落魄。
李鸣心想自己刚穿越过来大概就是那副表情，安赫洛法师知道他当时是什么样子，如果他还活着，也许能帮李鸣把他刚穿越过来的样子画到纸上，让李鸣看看自己当时到底是什么样。
李鸣走进房间，关上房门，老修士静静守候在门外。
白男见了李鸣，那憔悴的眼睛动了一下。
李鸣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犹豫了一下之后摘下了面具。
他说：
“空间传送会发生很多意外，我刚来的时候Z坐标就出错了，胸腔卡在了地下，差点就死了。断手断脚其实还算不错，至少止血之后你一定不会死。”
李鸣亲切的语言让白男露出阳光的笑容，但他丢掉的手掌又让他的笑容多了一分苦闷的神色：
“这……这是另一个世界？我这些天想起你在那个蓝色的……”
他用自己的断手比划在空中晃了晃：
“那个蓝色的恐怖房间里说的话就知道，我们是老乡。”
李鸣苦笑着点头。
他没想过能瞒过他，语言这东西听一下就能确定阵营。
还好这家伙是个乐天派。
李鸣觉得可以再放开点：
“对，我们是老乡。”
两人聊起家常，但李鸣其实不是很会社交，特别是面对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习惯性的就聊起那三板斧；吃了没？吃的什么？干什么工作？工作轻不轻松？房车怎么样……李鸣贫瘠的大脑只能想出这些话题。
“你是干什么工作？”
白男苦笑道：“还没毕业。”
“大学生？”
“嗯。脑神经科学的，兼修神经生理。”
“我听都没听过，高端啊。这和脑神经有关吗？”
白男靠在床头：
“有关也没用，这里没有实验条件，也没有工作机会。”
李鸣叹了口气：
“也是。”
这是这个落后的世界糟糕的地方，李鸣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也和他一个感觉，当时看见那巴塔洛领地的藜麦地就感觉这辈子完蛋了。不，也许自己当时还要绝望，变成骷髅架子了。
不过，生活半年之后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有它的独特之处。
它有魔力，还能打通平行宇宙的空间，也许两人就是这样才穿越过来的：
“想开点，这是个魔法世界。”
“哈哈。”
白男笑了笑，眼中闪现出微妙的神色来：“‘这个世界的建筑学和医学发展的不匹配啊’，我醒来就一直在想了。你是被魔法变成骷髅架子的？你会魔法吗？”
“会。”
白男的眼神很是期待，李鸣大概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他摸了白男一下，遗憾道：
“和我想的一样。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白男不明所以，他大概还想着哈利波特那一套。嘴里一边为自己配音，一边甩动着并不存在的魔杖。
李鸣无奈解释：
“鱼不需要学习怎么在水里呼吸，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身体天生就不兼容这个世界的施法条件，神奇的是我们穿越过来的时候都没有出现不兼容这条魔法量纲的状况……这么说吧，你的施法资质要学会魔法除非——”
“除非？”
李鸣笑起来。
“除非你也变成亡灵生物。我本来是人哦。而且这个世界施法者可是贵族，可以有女仆服侍的那种。你知道香香软软的女仆吗？”
实际上没有香香软软的女仆，一般只有穷人家的女儿才会去当女仆，香香软软的女仆不能说不存在，但很少。非常少。
“女仆？！”
果然色情是第一生产力，两人便兴冲冲的聊起来。
李鸣之后偶然间想起他的大学专业，便向他问起自己右眼的问题。
他说了一大堆李鸣听不懂的名词，最后两人一致认为和李鸣的脑子有关。
李鸣现在用来思考的那个器官正在努力给右眼重新打驱动。
李鸣之后又聊到他睡不了觉，闻不到味道的毛病。
白男很乐意帮李鸣出主意。
他很快提到了一种基于李鸣描述的“电压过载”的睡眠方法。
通过起搏式过载让李鸣陷入沉睡，然后外接电源限制思维功能，使其完成浅层——深层睡眠的交替循环。
听起来不错，而且非常有前景。
这存在安全问题，李鸣和他都发现了，但是他们一致认为安全问题可以控制。
至于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李鸣闻不到味道。
白男提出了几种假说。
最可信的一种是因为亡灵苏生的简化重建没有重建膜上的气味受体蛋白。
人无法凭空闻到气味。
任何机制必然有其物质基础，李鸣对这条铁律早有揣摩，但不知道人要闻到气味必须让气味分子和这种气味受体蛋白结合。
K蛋白会刺激酶形成一种叫做cAMP的东西。
cAMP开启离子通道，引发膜去极化并传递动作电位。
如此精细的过程不在亡灵苏生这个法术的考虑之中，这个法术对视觉听觉的重建极为严苛，恐怕是因为亡灵傀儡要有足够的精度帮法师干活儿。
白男作为一个标准的地球文明的穿越者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和社会见识，李鸣太需要这么一个有脑子的高端战力了，他可以帮助李鸣实现许多奇迹，甚至真正解决元素增殖的大问题。
聊到中午，李鸣甚至都开始想象起两人一起在这个世界大杀四方的景象。
可惜的是，他一直在拒绝转变成亡灵生物。
哪怕李鸣已经对他全盘托出了解除控制的方法。
他不相信李鸣。一听到有被一直控制的风险就有意的想要改变话题。
更糟糕的是，他无法共情李鸣当初被亡灵法师转变的痛苦。
他拿那种被转换的剧痛开玩笑。这可能是文化环境导致的不同。
“想要被转换的人一定是傻瓜。”
李鸣幽幽道：
“是啊。”
亚尔法师的那篇论文还在李鸣的手里，他其实还有办法解决白男无法施法的缺陷。
白男计算机水平很烂，但李鸣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从来都没理解过魔力构件式里的黑盒代码。
复制粘贴代码，白男也会。
并且李鸣隐隐感觉到这家伙会比自己做的更好。
他是高材生，就读于李鸣没有听过的一所顶尖大学。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李鸣的施法水平，他不会有亡灵身体。
李鸣和他聊的很开心，终于，李鸣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鉴于之前已经聊过一战和二战的核心时间了。这次李鸣瞄准的话题是计算机领域。
他只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勉强能和他比拼，不那么容易被糊弄：
“你穿越前计算机领域有什么大事吗？我等会就要去工作了。我最留念的就是那些游戏……”
“没有吧。”
听见李鸣要去工作了，白男也露出些许不舍。
他这次讲的很详细，前所未有的详细。
“我原本也想去选计算机，但我生的太晚了，1990年的时候科斯莫连接那个铱星计划就是最后一波计算机大潮，你也知道，以后的就业情况……”
“2002年左右的时候，就连我的妈妈和叔叔都在加证书和训练营，谁都希望毕业后进入那些典型的‘软件工程，开发人员’，‘程序，产品经理’之类的岗位工作……”
李鸣的骷髅脸逆着午后的阳光，下颚透露出诡异的阴影：
“那之后呢？铱星计划？”
白男继续说：
“铱星计划大获成功，你不知道？”
李鸣点了点头：
“我生在亚洲一个贫瘠的地区，那时候，还不了解。”
白男早就听出了李鸣的口音，他不由得发出叹息：
“那你运气不错，电子欧洲2005行动计划被铱星计划搞破产之后，思想公司不是要砍翻译业务吗？结果哪儿想到人工智能大爆。之后计算机就彻底没机会了。但是先入门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拿到了好工作……”
“怎么大爆的？”
“句法分析失败……”
说着说着白男就沉默了下来，一动不动的李鸣像一尊顽石，否定着他说出来的某种东西。
白男脑中灵光闪烁，一种紧促的危机感忽然出现在心中，他问：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那个世界的铱星计划失败了？”
李鸣迎着光，唰的一声站起身，让白男心脏一紧。
他起话来，语句前所未有的流畅，显然这段话在他心中酝酿已久了：
“我不想杀你。亡灵生物和人类族群天生没办法兼容，我会教你无需魔力也能施法的技术，但你能保证不把这个技术传给人类，一生一世都只给自己所用吗？”
白男立刻听明白了李鸣想问什么。
当然，他是正常人，一个标准的穿越者。
他听懂之后短促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放弃了心中犹豫不定的部分。
“会，我保证。”
他犹豫了。
李鸣很失望。
在他动起来之后，白男又紧张的说：
“你要干什么？我们还没有交换过名字不是吗？我叫——”
在白男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前，李鸣的匕首已经利落的抹过了他的咽喉。
李鸣不想记忆他的名字。
那会在李鸣心里落下隐痛，随着时间的折磨变成一个定时炸弹。
白男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咽喉，另一只手扒拉着李鸣的长袍。
他把李鸣的手套扒了下去，他看见那洁白的骨掌中心翻出一个火球，耀眼的等离子体逐渐变成蓝色，然后被约束为滚烫而神圣的洁白。
李鸣的确会魔法。
他说的是真的，这是个魔法世界。
“我容忍不了这么大的风险出现。天人降临后，我的寿命是无穷。”
“你不该犹豫那一下。对不起。”
白男眼角流下泪水，他的身体痛到抽搐，李鸣的语气却带着强烈的疑惑：
“很痛？这点痛苦相比被转换成亡灵的痛苦不足九牛一毛。”
他将那光球塞进白男的脑袋里，用柔和的语气说：
“马上就不痛了。我保证。”
“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