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漫红姑娘（1）
罗殷做了个诡梦，梦中，她欲火成仙，登上大道。而等着她的，是诸神的审判，是九重炼狱。
助她成仙的师傅们，列坐高台，冷眼相看；尊她敬她的师兄弟们，谩骂讥讽，视她为耻辱。
罗殷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紧蹙眉头，不停挣扎着，想要清醒。可任汗水浸湿她的发，浸透她的衣襟，也浸不开她的眼。
“梦，是梦，是梦！”她痛苦地低吟，呼吸逐渐急促。
罗殷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快辨不出，这到底是不是梦。
忽然，额间一凉，一股霸道之气闯入她灵海中，罗殷不禁眉头轻蹙，有些抵触。
那气息继而化为涓涓暖意，慢慢萦绕住她的灵海，温柔地牵引着神识，让她渐渐清醒。
罗殷惊呼一声，猛地睁眼坐起，大口喘息，心口起伏不平。
还没看清床头人影，一双手就把她紧收入怀，熟悉的气味撞进她鼻尖。罗殷微微惊愕，视线陷进了青绿的衣料中，身子软了下来，静静地融进轩的怀抱里，融进这灿然的绿意。
轩心有余悸，后怕道：“还好，还好，你醒了，罗殷。”
罗殷神情动容，抬起手臂，轻落了下去，柔柔地抚拍着他的头顶，笑道：“是，我醒了，别怕。”
轩不语，又想到了把她困在梦中的魇，心口一痛，手上力道害怕地加了几分，死死地搂住了她，不肯放松。
罗殷有些喘不开气：“咳咳，好紧轩。”
轩连忙松开手臂，罗殷的苍白的脸上被憋红了几丝。
轩惊慌失措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的。”罗殷毫不在意摆了牌手，利索的下了床，径直绕过轩，从包裹里拿了身干净的衣服。
罗殷直直对上轩疑惑的目光：“我要去沐浴，你也要嘛？”
轩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满脸羞红：“不，不，不！”
罗殷耸肩笑出了声，突然，正色注视着他，好一会，才开口：“谢谢你轩。”
轩眸光一颤，傻傻地摸头笑了起来，脸色愈来愈红。
在大堂坐着的贺晓烟，见罗殷和轩一前一后，从客房里出来时，眼里的惊讶呼之欲出。
目光紧紧追随，生怕错过什么，可两人之间并无过轨举动，贺晓烟略带失落地收回视线。
然后又盯起大门来了，看了许久，也不见钟沔的身影，不禁深叹了口气。
正在打扫的杨浦一听，往贺晓烟身上一瞧，心中顿时通透：“世道真不错，修仙的人也都想情了。”
贺晓烟耳尖，自然听见了杨浦的嘀咕，十分烦躁道：“我想不想，同你有何干系！”
杨浦笑道：“得勒，你就慢慢想着吧。看想不想得到咯。”
贺晓烟心中一酸，面上有些挂不住，气急地摸住鞭子，冷哼一声，抽出了鞭子。
“贺师妹，你们这是？”
好巧不巧，这一幕正被刚回来的钟沔收入眼底。
贺晓烟吓得丢了鞭子，紧咬着唇，不知如何开口。
杨浦打圆场笑道：“少侠，我见这姑娘腰间的紫鞭独特，所以想借来看看。”
贺晓烟感激的看了眼杨浦，附和道：“没错的，师兄。”
钟沔了然地冲杨浦点头，拾起紫鞭，语重心长道：“贺师妹，修道之人，首要修的便是心。切记，不可乱心！”
贺晓烟脸上青一片，白一片，想解释，扯了扯嘴角，却什么也说不出。深深地看了钟沔一眼，就彻底垂下了头。
钟沔见她失魂的模样，轻叹了口气，对杨浦歉声道：“师妹，无状。还望海涵。”
杨浦笑道：“哪里。”
刚准备走的杨浦，漫不经心扫了眼，一直站在钟沔身边，头带黑纱帽罩的人。忽然，眼神放光，惊唤了声：“漫红姑娘。”
黑纱帽中的人，明显身子一愣，不敢答。
钟沔目光微沉，看了杨浦一眼，淡淡道：“小二哥，唤谁。”
贺晓烟半抬起头，疑惑地瞧着杨浦，又落在黑纱人身上，喃喃自语：“漫红姑娘。”
杨浦哈哈笑了几声，打起了马虎眼：“啊，没谁，没谁。”
贺晓烟刚想提醒，就被钟沔用眼神制止，贺晓烟悻悻地闭上了嘴。
钟沔郑重道：“劳烦小二哥，领我们去间安静的包间。”
杨浦笑吟吟地应下，领着他们去了五楼。那黑纱人也跟了上来，杨浦心中愈发笃定，还时不时，扭头看她有没有跟紧，生怕她跟丢了。
就在前脚，他就听人说，烟雨楼里出了件大事，有人死了。可到底是谁死了，被瞒了下来，个个都不知，都在瞎猜。
杨浦心里莫名有些担心，和他拌过嘴的漫红姑娘，怕她遭遇不测。本想溜去看看，可掌柜的把他逮了个正着，他只好作罢。
刚刚虽只是寥寥几眼，看不清容貌，可这身段，他还是认得出来的。至于，漫红为何不愿相认，想来是有她的道理。
认不认倒也是次要，终归啊，只要她还活着就好。以后，总还能明亮地再见。
后院里，沐浴完的罗殷，懒洋洋地躺在躺椅里，晒着半湿的的头发。
轩拿着布巾，有些摇摆，沉吟片刻，
在她身后站定，小心地帮罗殷擦拭着发上的水珠。
罗殷闭目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晒晒就好了。”
轩没有停下动作，柔声道：“会凉。”
罗殷微微一笑，好像他总是在关心自己。
贺晓烟急急忙忙跑到后院，见到罗殷，眼神一亮，大喊：“师姐，快！快跟我来！”
罗殷疑惑道：“怎么了？”
“去了你就知道，师姐。”贺晓烟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罗殷。
罗殷看了眼轩，无奈的耸耸肩，取下腰间的木簪，流畅地挽起发，随她去了。
轩目光灼灼地凝望着罗殷的背影，握着布巾，愣愣地站在原地。
布巾里，滴落下的水珠，晕成一个圈，围住了犹豫的人。
直到听见，前方清晰的呼唤，一道雀跃的身影飞闪而过。
地上的水珠吹成了，花的形状，一朵朵绽开的花。
漫红摘下了纱帽，坐在四方桌前，不安地绞着手指，一阵心慌，不知钟少侠口中的师姐，愿不愿意帮她。
钟沔道：“姑娘莫慌。”
漫红心不在焉地点下了头，目光聚回了点神，不自觉地落在了门上。
等了许久，门开了。
漫红忙起身，目光定在红衣女子身上，脸上闪过丝惊艳，还未平息，就后脚进入的青衣男子，夺走了视线。
是他！漫红心头一颤，不敢多流露情感，垂眼冲来的人欠身行了个礼。
罗殷微颔首，开门见山道：“钟沔，我看看你带回的虫子？”
路上，贺晓烟大致跟她说了些情况。罗殷也很好奇，引起追魂盘，杀了烟雨楼花魁娘娘的虫，究竟是何方来历。
罗殷凝神，细细看着钟沔手里的黑虫，它只有花生大小，通体墨黑，一对弯月似地獠牙，足上生有白环，双翼透明。
看到这，罗殷眉头轻蹙，这虫是，食颜。
食他人之颜，换自己之颜的虫。此虫由“换颜鬼”专门饲养，通常是，嗅到人心中，而找上宿主，与之签订契约，诱惑她以血饲养，耗尽她寿命，而为她偷颜换颜。
换颜鬼所要的，就是等宿主彻底被欲望吞噬时，将赋予她的容颜连同寿命一起收回，酿成美汁，来增加自身修为。
达成这一契约，有一个必须条件，那就是自愿。那花魁娘娘想来是和它交易了，来换取这昙花一现分美丽，才会这样。
可“换颜鬼”一族，不是早已诛杀殆尽了嘛，怎么会？难道，是因为碎片！
钟沔放下食颜虫，正色道：“我原本想要，找碎片。可不知为何，那里没有碎片，只有这个食颜虫。”
沉吟半响，钟沔又道：“师姐，会不会，它背后操纵的人，借了碎片的力量。如果是这样，那恐怕麻烦了！”
罗殷不语，扶脸坐了下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屋里的贺晓烟和漫红被这沉重的气氛，弄得有些心惊。
轩凑上前，看了眼桌上的食颜虫。忽然，目光一红，玉石眼转瞬即逝。好在，无人看见。
不知为什么，轩总觉得，对这虫很熟悉，或者说，对它身上的气息很熟悉。
罗殷想累了，伸了个大懒腰，漫不经心道：“要是个麻烦，钟沔啊，我们还是不要管了。”
此言一出，漫红脸色突变，十分难看，似哭似笑。
贺晓烟微愣，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下意识的看了眼钟沔。
钟沔无奈笑道：“师姐，别说笑了。我们，如何能置身事外。”
轩微微一笑，看着罗殷云淡风轻的神情。眼里的姑娘埋怨道：“该请来处理麻烦的，应该是，你师傅师伯他们。”
钟沔哑言，失笑。刚想多些什么，就被罗殷打断：“果然是麻烦命，也只能处理麻烦。”
真是，麻烦不断，不断麻烦啊。有什么办法，只能，麻烦了呗。
她早就在，麻烦之中了，怎么又能置身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