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狡诈的老狐狸
事情交给狄仁杰，李贤很放心。
早朝散去，让李贤有些困惑的是，本该第一个走的狄仁杰却留了下来。
显然，这是有事找他了。
“狄相还有事？”
李贤走下大殿，又吩咐侍卫搬来了两张椅子，俩人就在大殿里坐了下来。
李贤可不认为狄仁杰是没有理解自己先前在朝堂上提出要规范武库署的借调流程，实则就是为太子谋反案平反的意思。
狄仁杰肯定是还有别的事情要说。
而这事情，还是不好拿到朝堂上说的。
“老臣确有事与陛下相商。”
李贤神情一肃，狄仁杰说的是“商议”而非“禀报”，就说明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了。
“狄相请说！”
“此事倒是和前些时日陛下提及的大唐百货有关。”
“大唐百货？这么快就有反响了？”李贤皱眉道。
“噢？陛下知道这其中的隐患？”
狄仁杰好整以暇的看着李贤，等李贤开口。
“自然是知道一些，只是不知道朕所想的是否和阁老所想的一致，大唐百货的出现势必会触及朝中一些人的利益，他们起初只以为朕弄出个小商铺对他们没什么影响，等到发现大唐百货触及到他们方方面的利益时才会意识到不妙。”
李贤顿了顿，又说道：“只是届时木已成舟，他们即便是想做些什么反击也难了。”
说到这，李贤疑惑的看向狄仁杰：“莫非这次这些人这么警觉，竟这么早就发现不对了？”
狄仁杰抚须微笑摇头。
“陛下能思虑到这点是在老臣的意料之中的，但这只是权谋之道，而非治国之道！”
李贤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这事儿跟治国扯上什么关系了？
“还请阁老解惑，朕以为这大唐百货建立，是让百姓们有了更为低廉的日用百货可以购买，于天下万民乃是便利之事，即便是影响治国那也该是有利的影响，可听阁老的意思……”
狄仁杰又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年幼被武后胁迫，迫于无奈经营权谋之术，单论起权谋，即便是老臣也是自愧不如的，可老臣为官多年，思虑的便是这为民谋命，自然是比陛下看得通透一些。
“臣有一问，这买货之人是便利了，那……这些货是从何处而来？产出这些货物之人又可曾便利了？”
李贤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脑海中似乎有灵光闪现。
“狄相请明言！”
“就说这大唐百货的粮价，一斤大米三文，寻常四口之家一年所产也不过数百来斤，刨开日常所需，尽皆卖去又如何？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李贤瞬间呆立在原地，如遭雷劈！
是！
狄仁杰看似是对着大唐百货开枪，但实则却是在反应另一件事：大唐的粮价太低了！
粮价低好吗？
对于这些生在城内的百姓来说自然是好的，更低的粮价意味着更低的生活成本，百姓生活的幸福指数自然也就上去了。
可……这一切却是建立在大唐千千万万在地里劳作的农民身上！
这些降低的粮价，意味着农民们或许将地里一年刨出来的粮食全都卖掉，也换不来日常所需！
而这些粮食，却是农民们唯一能产出的、且唯一能给家中创收的经济来源了。
粮价降低，无异于将他们逼上绝路！
想到历朝历代农民造反的例子，李贤汗如雨下。
“狄相，还请指出一条明路！”
李贤又一次庆幸自己当初来到长安后第一时间就找上了狄仁杰，如狄仁杰所说，自己在治国上的能力太欠缺了。
“臣有上中下策，陛下想听何策？”
“自然是上策！”李贤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上策，自然是朝廷直接干预粮价，组织官方力量控制粮价，并出具相应法规，规定粮食的采购价不得低于多少……此举优点在于光明正大，可于朝堂之上以大义压人，顺理顺义！”
李贤略微皱了皱眉。
这上策……说实话不怎么样。
甚至和李贤想的没什么出入，无外乎就是国家出手管控粮价，不是不行，只是太过中庸了。
但看着狄仁杰嘴角那微微的笑意，李贤瞬间明了。
大笑道：“这中策也免了，狄相还是直接说下策吧！”
“哈哈！这下策，倒是老臣见到陛下的大唐百货后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法子！陛下方才提到大唐百货会触动各方利益，可曾想过后续如何处理此事？”
这事儿还能和大唐百货结合起来？
李贤不得不承认，玩起权谋来自己是真不如这些老狐狸。
“还能如何，届时大唐百货已经遍布整个大唐，朕还能拆了他们不成？若有怨言，朕自当压下便是。”
狄仁杰又一次哈哈大笑。
“哈哈！陛下的威严如这大日一般灼热，朝中小人自是不敢有何怨言，但，陛下是否介意用温和一些的手段呢？”
“狄相请说！”
“大唐百货遍布整个大唐乃是必然之事，触动朝中小人利益也是必然之势，面对大唐百货的低价攻势，这些人手中的产业便如鸡肋一般弃之可惜，若是此时陛下以低价将之收购，朝中众人们是否该感恩戴德？”
李贤似乎明白狄仁杰要说什么了。
试探道：“等这些生意都被朕收过来了……朕想怎么定价就怎么定价？”
“哈哈！陛下睿明！”
狄仁杰的夸赞让李贤老脸一红。
经由狄仁杰提醒了这么多遍，自己才悟到这一点还谈什么睿明？
只能说不愧是狄仁杰。
此举不光解决了大唐粮价的问题，甚至顺带解决了大唐百货势大后，触动到朝中其他人利益的隐患。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怎么道德。
这法子使出来，在收购朝中大臣们的产业的时候必然会是赞誉声一片，但等到李贤给粮价涨价的时候，估计大臣们就该傻眼了。
甚至会怀疑自己这个皇帝就是挖了个坑给他们跳。
“陛下，老臣还是觉得为君之道当光明磊落，自是该选这上策为妙！”狄仁杰抓着胡须一脸乐呵呵的笑意。
落在李贤眼里——这个老狐狸！
分明就是献了个“奸计”过来，却又要留下他自个儿的好名声，于是这个锅就只能自己来背，偏偏他嘴上还假惺惺的说着什么“望陛下光明磊落”。
你想要我光明磊落你别支这个招啊，现在这样的“奸计”放在眼前，自己能不采用吗？
“来人！送狄阁老回府！就说朕今日不想再见到他！”
李贤咬牙切齿的说道。
……